西湖的雪来得悄无声息。阮软从晨光中醒来时，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柯辰不在床上，但枕头上留着张字条：【买早餐，很快回来】。他的字迹比一年前柔和许多，不再像刀刻斧凿。
她赤脚走到落地窗前，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楼下断桥上，柯辰正撑着黑伞往回走，手里提着鼓鼓的纸袋——肯定是那家她昨天随口说想尝的蟹黄包。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拍几张雪景，像个最普通的游客。
阮软突然想起半年前在医院，她提出想要孩子时柯辰的反应——那个瞬间他眼中闪过的恐惧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深刻。后来他再没提过这事，避孕措施严谨得像在执行军事任务。
浴室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柯辰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发梢还沾着雪花："醒了？"他把热腾腾的纸袋放在床头，"趁热吃。"
阮软没动，只是张开双臂。柯辰无奈地脱掉外套才抱她，却还是被她冰得一哆嗦："怎么不穿鞋？"
"柯辰。"她仰起头，鼻尖蹭到他下巴上的雪水，"我身体好了。"
"嗯，体温正常三天了。"他熟练地报出数据，像在汇报工作，"白细胞指数..."
"不是这个。"阮软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我是说...之前提过的...生孩子的事。"
柯辰的指尖明显颤了一下。他后退半步，表情瞬间回到那个雨夜医院里的状态："再等等。"
"等什么？"阮软逼近一步，"医生都说我各项指标正常了，陆家的威胁也解除了，我们..."
"阮软。"柯辰突然打断她，声音沙哑，"你知道我妹妹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块冰砸在两人之间。沈星辰，永远停留在15岁的少女，死于一场伪装成自杀的谋杀。而那个本该是她血脉延续的孩子，如今正由张铭安排在某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我知道。"阮软轻声说，手指穿过柯辰的指缝，"但我们的孩子不会重蹈覆辙。"
柯辰望向窗外雪幕，喉结滚动："我害怕。"
这个从不说软话的男人，此刻坦诚得令人心碎。阮软拉着他坐到床边，捧起他的脸："听我说，星辰的悲剧不会重演，因为我们的孩子有世上最好的爸爸——"
"一个前黑帮头目？"
"一个愿意为她学做糖醋排骨的男人。"阮软吻了吻他紧绷的嘴角，"一个会半夜起来泡奶粉的丈夫。"
柯辰的呼吸渐渐平稳。阮软乘胜追击："想想看，如果是女孩，可以教她防身术；如果是男孩，就让他学做饭..."
"都学。"柯辰突然说，眼神渐渐坚定，"无论男女，都要会保护自己...和爱的人。"
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某扇紧锁的门。阮软感觉到掌心里的温度在回升——柯辰正在想象那个可能性，想象一个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小生命。
"你认真的？"他确认道，拇指无意识摩挲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阮软直接跨坐到他腿上，鼻尖相抵："比你的防弹玻璃还认真。"
这个姿势让柯辰耳根发红。他托住她的腰，突然问："你喜欢杭州吗？"
"喜欢啊。"
"那...在这里怀上也不错。"他的吻落在她锁骨上，"西湖的孩子，听起来很诗意。"
阮软笑着躲开他的胡茬："柯先生，你这是迷信。"
"是仪式感。"柯辰纠正道，手已经探进她睡衣下摆，"比如现在..."
敲门声打断了旖旎氛围。服务员礼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您好，有位张先生在前台留了包裹..."
柯辰的表情瞬间警惕。阮软按住他绷紧的手臂："我去拿。"
包裹是个牛皮纸档案袋，轻得出奇。阮软拆开后倒出一张照片——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操场边，马尾辫在风中飞扬，侧脸与沈星辰有七分相似。背面写着：【她很好，在重点初中，喜欢天文】
没有落款，但字迹属于张铭。柯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轻轻放进钱包夹层："等孩子出生...带她去看这个姐姐。"
这句话比任何誓言都动人。阮软红着眼眶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刚才说'她'？"
柯辰已经把她压回床上，指尖灵巧地解开睡衣纽扣："直觉。"他咬住她耳垂，"柯家传统，女孩多。"
雪还在下，室内温度却节节攀升。纠缠的肢体间，阮软听见柯辰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是女孩...叫星愿好不好？"
"沈星愿？"
"不。"柯辰吻去她的泪，"柯星愿。"
这个姓氏的选择意义重大——他们的孩子将远离所有阴影，只继承爱与希望。阮软在浪潮般的快感中抓紧床单，恍惚看见未来的某个清晨：阳光里，柯辰抱着个扎小辫的女孩教她认星座，而厨房飘来她煎糊的荷包蛋香气。
多么平凡，多么奢侈。
傍晚雪停时，他们窝在沙发里看《寻梦环游记》。柯辰突然按暂停："要不要...做个检查？"
阮软正往嘴里塞薯片："什么检查？"
"孕前。"他掏出手机备忘录，上面列着十几条注意事项，"叶酸要提前三个月吃，作息调整..."
阮软抢过手机，发现浏览器历史全是《备孕指南》《准爸爸必读》。最震撼的是购物车——防辐射服、孕妇枕、胎教音乐CD...甚至还有《如何给女儿扎辫子》教程。
"柯辰..."她鼻子发酸，"你什么时候研究的这些？"
"从你说想要孩子那天。"他诚实得可爱，"只是...没敢告诉你。"
原来这半年来，他表面冷静拒绝，背地里却做足了功课。阮软扑进他怀里，听见他胸腔里稳健的心跳："明天就去医院。"
西湖的夜灯次第亮起，映着残雪如星。柯辰突然抱起她走向卧室："现在开始...多努力几次？"
阮软笑着咬他肩膀："遵命，准爸爸。"
这个称呼让柯辰动作一顿，随即更加热烈地吻下来。在失去星辰十五年后的今天，他终于准备好，让"星愿"照进现实。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