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唤醒柯辰。他下意识去摸枕下的枪，指尖却只触到阮软散落的长发。愣了半晌才想起——这里不是需要时刻警戒的安全屋，而是他们位于杭州西湖区的新家。
身旁的阮软睡得正熟，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小腹上。柯辰轻轻将她的手放回被窝，动作熟练得仿佛练习过千百遍。三个月前验孕棒上的两道杠，让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变成了草木皆兵的准爸爸。
厨房里，咖啡机咕噜作响。柯辰对照着平板上的《孕期营养指南》，小心翼翼煎着太阳蛋——蛋黄必须全熟，这是张铭请来的营养师反复强调的。锅铲与平底锅碰撞出清脆声响，与窗外鸟鸣融成和谐的晨曲。
"又看菜谱？"阮软的声音带着睡意从门口传来。她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裙，倚在门框上笑他，"柯大厨今天准备挑战几星难度？"
柯辰耳根微红，关火转身："培根还是香肠？"
"都要。"阮软凑过来偷走一片培根，"宝宝说的。"
这个借口她用得越来越顺手。柯辰无奈地摇头，眼底却漾着纵容的笑意。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光斑——那些曾经令人生畏的锐气，如今被厨房的烟火气柔化成寻常丈夫的温柔。
餐桌上摆着当天的报纸。社会版头条刊登着《陆氏集团涉毒案终审宣判》，柯辰面不改色地翻到财经版，阮软则专注看着副刊的育儿知识专栏。曾经的血雨腥风，此刻成了佐餐的遥远背景音。
"今天产检。"阮软突然用脚尖碰碰他，"预约了九点。"
柯辰立刻放下报纸："我陪你去。"
"知道。"她笑着戳破他紧张的伪装，"某人都把产科门诊的平面图背熟了。"
市妇幼保健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味。柯辰紧紧牵着阮软的手，如临大敌般避开所有匆匆走过的医护人员。直到B超室里传来清晰的胎心音——咚咚咚，像匹小马驹在奔跑，他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很健康。"医生笑着指屏幕，"看，宝宝在吃手指呢。"
黑白影像里，小小的身影蜷缩如月牙。阮软突然感觉柯辰的手在轻微颤抖，转头看见他眼眶泛红——这个连中弹都不皱眉的男人，正对着模糊的超声图像哽咽。
"丢人。"回去的车上，柯辰握着方向盘嘟囔。
阮软把B超照片贴在车窗上："明明很可爱。"阳光透过胶片，将那个小月牙映成金色，"柯先生，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路口红灯亮起。柯辰突然倾身吻住她，这个吻带着咖啡的苦涩和劫后余生的甜。后车鸣笛催促时，他抵着她额头低语："谢谢。"
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们选择我。
午后的阳光暖得恰到好处。阮软在阳台藤椅上打盹，腿上摊着《孕期瑜伽教程》。柯辰坐在旁边处理邮件——他最近投资了几家科技公司，正式转型为"守法商人"。
"柯总。"视频会议里下属汇报着工作，屏幕那端的年轻人显然没想到老板背景里会出现晾晒的婴儿衣物，"这个季度..."
"声音轻点。"柯辰打断对方，指了指身后熟睡的阮软，"会议纪要发我就好。"
结束通话后，他蹲在阮软椅前，轻轻为她盖上薄毯。指尖无意间触到微隆的小腹，立刻被什么顶了一下——是胎动。
柯辰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术。直到那小脚丫又踢了第二次，他才颤抖着将掌心完全贴上去。生命的力量透过皮肤传递，比任何枪械的后坐力都更震撼。
阮软迷迷糊糊醒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叱咤风云的黑曼巴单膝跪地，虔诚地捧着她的肚子，眼角有未干的水光。
"他踢我。"柯辰的声音像蒙着雾气的玻璃。
阮软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在说爸爸好啰嗦。"
星星不知从哪钻出来，轻巧地跳上柯辰的膝盖，用脑袋蹭他下巴。这只曾经对他龇牙咧嘴的猫，如今成了最黏人的跟屁虫，仿佛也知道这个家需要更多温暖。
黄昏时分，他们牵着手去超市采购。柯辰推着购物车，严肃对比两种奶粉的配方表；阮软偷偷往车里扔薯片和辣条，又被他一脸无奈地捡出来。
"最后一遍。"柯辰举着孕妇维生素，"这个，还是那个？"
阮软突然笑出声。曾经这个男人用同样专注的表情选择狙击枪型号，如今却在为维生素品牌纠结。她踮脚亲了亲他下巴："你定就好。"
收银台前排队的夫妻在讨论房贷利率，身后的学生在抱怨期末考试。阮软靠着柯辰的肩膀，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没有硝烟，没有血腥，只有人间烟火最寻常的气息。
"回家？"柯辰拎着购物袋问。
"嗯。"阮软将手塞进他口袋，"回家。"
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曾经颠沛流离的逃亡路，终于变成了归家途。
＊＊＊
深夜，阮软被雷声惊醒。她下意识去摸身旁，却扑了个空。恐慌尚未蔓延，就看见阳台上有火星明灭——柯辰站在那里抽烟，背影在闪电中显得单薄。
"做噩梦了？"她从背后抱住他。
烟头被按熄在栏杆上。柯辰转身将她裹进外套里："梦到...没保护好你们。"
雨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安眠曲。阮软贴在他胸口听心跳："知道吗？我最安心的时刻就是现在。"
"为什么？"
"因为你终于可以...只是柯辰。"她抚摸他后颈那道淡化的疤痕，"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柯辰的身体本能地绷紧，又在阮软的轻抚下慢慢放松。创伤后应激障碍像隐形的伤疤，但他们在学习与之共存。
"下周张铭结婚。"柯辰突然说，"让我们当证婚人。"
阮软惊讶地抬头。那个总在扫黄打非一线的张警官，居然要结婚了。
"新娘是当年负责星辰案的法医。"柯辰轻笑，"他说...总要有人给黑曼巴发喜糖。"
这个带着黑色幽默的消息，像最后的拼图，将过去与现在圆满衔接。阮软笑着笑着突然抽气："哎呀，宝宝踢我了..."
柯辰慌忙蹲下对着肚子教育："不准欺负妈妈。"
雷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隙漏出，照着阳台上依偎的剪影。阮软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声问："我们是不是...终于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柯辰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早晨煎糊的鸡蛋，想起产检单上的小脚印，想起超市里为薯片争执的瞬间——这些琐碎得曾经不屑一顾的日常，如今是他用全部生命守护的珍宝。
"嗯。"他吻了吻妻子发顶，"我们的正常。"
星星在脚下喵了一声，仿佛也在认可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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