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红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砚对着电脑屏幕签署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键盘敲击声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默契。林晚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膝头摊着一本城南项目的旧档案,指尖在“绿化工程预算表”上轻轻点动。
“这里的数字有问题。”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沈砚的笔尖顿在纸上。
他抬眼,目光扫过她指的那一行——“乔木采购费用:78.5万”。“哪里有问题?”
“去年同期的市场价格,这种规格的香樟单价不会超过三千,”林晚舟翻过几页,指着另一张供应商报价单,“但这里折算下来,每棵树的成本接近成本
要么是数量虚报了,要么是有人在中间加价。”
沈砚的眉峰微蹙,拿起计算器快速敲打。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印证了她的说法,差额恰好是二十二万,不多不少,刚好够避开公司的财务审核红线。“你对苗木价格很熟?”
“小时候跟着父亲去苗圃看过,”林晚舟合上档案,语气平淡,“他说做工程的,连一砖一瓦的价格都得心里有数,不然迟早被人坑。”
沈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将一份文件推过去:“看看这个。城南项目的二期招标方案,陈默他们做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从未有过的信任。
林晚舟接过方案,指尖拂过打印整齐的页面。
方案逻辑清晰,数据详实,乍看毫无破绽,但在“承包商资质审核”一栏,有三家公司的注册地址都指向同一个工业园区,法人代表却各不相同。
“这三家公司,”她指着名单,“应该是同一批人控制的。
注册时间相差不到一个月,联系电话的区号相同,连办公面积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太刻意了。”
沈砚的瞳孔微缩。
他让陈默查过这三家公司,表面上确实毫无关联,没想到被她从细节里看出了端倪。“你怎么确定?”
“我父亲当年也注册过两家关联公司,”林晚舟的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为了避税,故意把信息做得天衣无缝,但这种‘完美’本身就是破绽。真正独立的公司,总会有各自的混乱和差异。”
沈砚靠向椅背,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褪去女仆的怯懦和伪装的疏离,此刻的她像出鞘的刀,锋芒藏不住。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监控里看到她,穿着洗得发白的佣人服,却能准确说出他办公室里那盆兰花的品种——那时就该知道,她绝不是普通的女仆。
“下午有个视频会议,讨论二期招标的事,”沈砚忽然说,“你也参加。”
林晚舟抬眼,有些意外。
“就当……帮我盯着点。”他移开目光,拿起文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的眼睛比陈默他们尖。”
会议室内,沈氏集团的高管们围坐在长桌旁,视频里的供应商代表正唾沫横飞地介绍优势。
林晚舟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笔,看似在记录,实则在快速比对三家公司的资质文件。
“沈总,我们公司在绿化工程上经验丰富,”视频里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去年刚完成城东的市政项目,口碑很好。”
林晚舟忽然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推到沈砚面前:“城东项目的承包商是‘绿景’,这家公司去年因偷工减料被处罚过,天眼查可查。”
沈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对视频里的人说:“把城东项目的验收报告发过来看看。另外,贵公司的法人张经理,以前是不是在‘绿景’任职?”
视频里的男人脸色瞬间白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高管们惊讶地看向沈砚,又隐晦地瞟向角落里的林晚舟——这个突然出现在沈总身边的年轻女人,显然不简单。
会议结束后,陈默忍不住问:“沈总,您怎么知道张经理和绿景有关?”
沈砚没回答,只是看向林晚舟。她正在收拾笔记本,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猜的。”
回到书房,沈砚泡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以前在沈家做女仆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厉害?”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晚舟端起茶杯,语气坦然,“收了沈宅的工钱,自然要装得笨一点,不然显得主人家识人不清。”
沈砚低笑出声,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样带刺的话,却让他觉得格外真实。
他看着她捧着茶杯的手,纤细却有力,不像拿扫帚的,倒像握钢笔的。
“以后别收拾文件了,”他忽然说,“跟着我学看项目报表吧。”
林晚舟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正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坦诚的邀请。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两人之间的茶桌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主仆的界限,也让某种更微妙的关系,在沉默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