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低沈宅的飞檐。
林晚舟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用棉签蘸着碘伏擦拭掌心的伤口，玻璃映出她眼底的疲惫——从沈砚摔门而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书房的灯始终暗着，他大概是去了公司。
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阿哲的名字，后缀标着红色的“紧急”。
“晚舟姐，”阿哲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背景里能听到地铁呼啸而过的声响，“我刚查到，顾西洲昨天下午去见过沈启明。”
林晚舟握着棉签的手猛地一顿，碘伏滴在梳妆台上，晕开一小片棕黄：“他见沈启明做什么？”
“不清楚，但两人在茶馆待了四十分钟。”
阿哲的语速很快，“更麻烦的是，沈砚的人今天下午去查了你的背景，从你三年前进沈宅的雇佣记录，到你父亲当年的木工行当，全翻了个底朝天。”
镜子里的人影脸色瞬间苍白。她知道沈砚会起疑，却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顾西洲的出现把一切都搅乱了，”阿哲的声音透着焦虑，“他那种大少爷脾气，根本不懂我们在查的事有多危险。
沈启明现在肯定猜到你和沈砚走得近，说不定正想办法离间你们——你留在沈宅太危险了。”
林晚舟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能看到沈宅门口多了两个生面孔的保镖，站姿笔挺，显然是沈砚加派的人手。保护？还是监视？她分不清。
“晚舟姐，顾西洲刚才联系我，说他在码头安排了船，随时能送你去新加坡。”
阿哲的声音放软了些，“他说林家的旧部在那边安顿好了，你去了就能安全……”
“我不走。”
林晚舟打断他，指尖抵着冰冷的玻璃，“现在走，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她想起昨天在书房找到的那份文件——沈启明二十年前挪用沈氏资金的流水，收款方正是当年负责拆迁的建筑公司，而那公司的法人，正是“暗影”组织在国内的傀儡。这些证据链刚串起来，怎么能走？
“可沈砚已经不信任你了！”
阿哲急道，“他现在看你的眼神，跟看沈启明的人没两样！你还指望跟他继续合作？”
林晚舟沉默了。
下午沈砚质问她时，眼底的失望和冰冷像针一样扎人。她知道信任这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再复原。
“而且你发现没有，”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最近查到的线索，都指向沈启明和暗影，跟沈砚没关系。”
阿哲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城南项目的合同伪造，是沈启明的秘书做的；挪用的资金，进了沈启明的海外账户；甚至当年林家的‘意外’，目击者说看到的车是沈启明的旧款奔驰……”林晚舟数着线索，心一点点沉下去，“沈砚他……可能真的不知情。”
这才是最让她犹豫的地方。
如果沈砚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那她之前的提防和隐瞒，是不是都错了？
“那又怎么样？”阿哲的声音带着不解，“他是沈家人！就算不知情，沈启明倒了，最大的受益者也是他！”
“不一样。”林晚舟望着远处沈氏集团的大楼，顶层的灯亮着，像颗孤独的星，“
他查沈启明，不是为了夺权，是为了……”她想起沈砚对着父亲旧信时的沉默，“是为了给他爷爷一个交代。”
通讯器那头传来阿哲的叹息：“晚舟姐，你是不是对他……”
“别胡说。”
林晚舟打断他，耳根有些发烫，“我只是不想冤枉人。”
沉默在电流中蔓延。过了很久，阿哲才说：“我把新加坡的船期发给你，有效期三天。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
挂了通讯器，林晚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像在提醒她这场游戏的危险。
顾西洲的出现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不仅搅乱了她和沈砚的关系，也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处境。
撤离，意味着安全，也意味着永远失去查清真相的机会。
留下，意味着要面对沈砚的猜忌，面对沈启明的步步紧逼，甚至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带着夜露的凉意。
林晚舟拿起桌上的文件，指尖拂过沈启明的签名——伪造的笔迹僵硬得像条死蛇。
她忽然想起沈砚说过的话：“有些藏在暗处的人，以为能操纵一切。”
她不能让那些人得逞。
将文件锁进抽屉，林晚舟站起身，走到门口时顿了顿。
三天的船期，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至少，要在离开前，弄清楚沈砚到底知道多少。
走廊尽头，沈砚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
林晚舟站在门口，能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像只受伤的兽，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
她的脚步顿住了。
或许，有些话，不该等到船开了再讲。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