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高远的脚步在拥挤的通道口短暂受阻。球迷、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像潮水般涌动。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但视线却像锁定目标的雷达,穿透重重人影,牢牢锁定在看台出口阶梯上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上。
余妍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她看着他被热情的球迷拦下签名,看着他一边快速签名一边频频抬眼望向她这边,眼神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他高大的身影在人流中左冲右突,那份不顾一切朝她奔来的姿态,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却又忍不住抿嘴偷笑。
终于,他摆脱了最后一道人墙,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距离骤然拉近,他身上浓烈的汗味混合着运动场馆特有的塑胶地板气息扑面而来,还有那份刚刚经历巅峰对决后尚未平息的灼热能量。
两人隔着最后两级台阶,四目相对。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林高远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额发被汗水浸透,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那双在赛场上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思念和难以置信的温柔。他微微喘着气,目光贪婪地扫过她的脸,从那双亮晶晶的、此刻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睛,到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在那件白色T恤上那个小小的草莓刺绣上。
“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喘息,却又透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美梦,“……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确认真实,却又在半空中顿住,顾忌着周围的环境。
余妍仰着头,帽檐下的笑容如初夏绽放的栀子花,纯净又带着甜意。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踮起脚尖,飞快地、轻轻地将那顶印着乒乓球图案的鸭舌帽摘了下来,然后,带着一丝狡黠和无限的温柔,稳稳地、端正地戴回了林高远的头上。
帽檐压下来,遮住了他一部分视线,却清晰地露出了他瞬间更加明亮的眼睛和咧开的嘴角。
“物归原主。”她的声音轻快得像跳跃的音符,带着小小的得意,“顺便,” 她微微歪头,手指悄悄指了指他胸前,“监督一下某人有没有好好为国争光。”
林高远怔怔地感受着帽檐熟悉的触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淡淡馨香。这个动作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心中所有汹涌的情感闸门。
“你这个小骗子!”他低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长臂一伸,猛地将眼前的人儿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让余妍闷哼了一声,双脚几乎离地。
这是一个混合着汗水和荣耀的拥抱。他身上的队服布料粗糙而潮湿,紧贴着她的脸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擂鼓般的心跳。他埋首在她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激动又委屈:“你一个字都没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考完了?考得怎么样?累不累?你一个人来的?什么时候到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下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和担忧。余妍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一点也不想挣扎。她伸出手臂,环住他汗湿却依旧劲瘦的腰背,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散发着热气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这独属于他的、让她魂牵梦萦的气息。
“想给你惊喜嘛……”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笑意和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刚交完卷就来了,考试还行,不累。看到你赢球了,真棒!”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像安抚一只激动的大型犬。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几秒,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围的喧嚣声浪重新涌入耳膜——球迷的欢呼、记者的喊话、队友在不远处疑惑又带着调侃的呼唤:“远哥!嘛呢?采访啦!”
林高远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他们正处在多么引人注目的位置。他恋恋不舍地稍微松开了些力道,但手臂依旧牢牢圈着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余妍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拥抱和他身上的热气而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水润的光泽。
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蹭掉她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点湿意,动作小心翼翼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他的眼神专注得让她心尖发颤,嘴角那抹傻气又灿烂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等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一会儿就好。别乱跑,就在这里等我。”
“嗯。”余妍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她看着他重新正了正她戴上的那顶帽子,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起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虽然效果甚微),转身走向那些正在呼唤他的队友和媒体。
他的步伐依旧带着赛场上的那份力量感,但背影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轻快和暖意。余妍靠在通道口的栏杆上,看着他被队友笑着捶肩,被记者的话筒包围。他简短地回答着问题,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她这边,每一次目光交汇,都像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甜蜜的涟漪。
混合采访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大多是关于比赛、关于夺冠感受、关于接下来个人赛的展望。林高远的回答专业而沉稳。但当被问到“夺冠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时,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余妍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来:
“最想做的事……已经看到了。”
记者们不明所以,以为他在说庆祝或者休息。只有余妍,隔着人群,读懂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只属于她的答案。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忍不住也扬起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采访终于结束。林高远几乎是第一时间摆脱了人群,再次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薄茧,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走了,”他的声音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眼底有火焰在跳跃,“好好算算你瞒着我的这笔账。”
余妍被他拉着往前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量和温度,看着体育馆辉煌的灯光在他汗湿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场馆外凉爽的夜风吹散了馆内的燥热,也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
一个月的分离,各自在学海与赛场上奋力拼搏的疲惫与坚持,在国歌奏响、金牌闪耀的巅峰时刻之后,终于被这份不期而至的重逢、被掌心真实的触感、被彼此眼中无需言说的思念与喜悦,温柔地抚平、点亮,最终汇聚成一条温暖而坚实的溪流,静静地流淌向属于他们的、崭新的夏夜。
场馆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城市的霓虹在前方闪烁。余妍悄悄握紧了他的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她知道,这个冠军之夜,才刚刚开始属于他们的甜蜜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