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

（许知忆独自僵在校门口，看着何晏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句“剁了爪子”的冰冷威胁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他抱紧左臂，仿佛真能感受到刀刃的凉意，包扎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那个人的存在和力量。)

回出租屋的路变得格外漫长。每一个暗影，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让许知忆心惊肉跳。他像惊弓之鸟，贴着墙根快速移动，直到锁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才敢大口喘息。黑暗中，何晏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危险审视的黑眸仿佛还在眼前。

(他蜷缩在门后，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臂的纱布。碘伏的味道似乎还残留着，混合着何晏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的、令人眩晕的印记。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但在这恐惧的缝隙里，一丝荒谬的、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念头钻了出来：李超他们…真的不会出现了吗？)

(场景：第二天清晨，高二（7）班教室。)

许知忆几乎是踩着早读铃的最后一声溜进教室的，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窃窃私语，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嗡嗡作响。他能感觉到一些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好奇，甚至…一丝畏惧？这比之前的嘲笑更让他坐立难安。

林锐(趁着老师还没来，侧过身，压低声音，难掩担忧) 知忆，你昨天…没事吧？放学后我等你半天没见人。听说…(他犹豫了一下) 听说李超他们几个被何晏的人“请”去“谈心”了？还…跟你有关？

许知忆(身体猛地一僵，手指用力抠着课本边缘，脸色更白了，声音细若蚊蚋) …没…没有…我不知道…

(他慌乱地否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何晏的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前排的唐果也忍不住好奇地回头，圆溜溜的眼睛在许知忆和教室后排何晏的空座位之间扫视。)

糖果(小声八卦) 哇，真的假的？许知忆，你跟何晏…认识啊？他昨天是不是帮你出头了？

(“认识？” “出头？” 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许知忆心上。他算什么？何晏脚下的一粒尘埃？一个随手捡起来又嫌弃地丢开的“麻烦”？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尝到血腥味，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何晏走了进来。他穿着熨帖的校服，神情冷漠，仿佛自带降温效果。原本嗡嗡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翻书和假装读书的声音。他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位于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何晏落座。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教室，在经过许知忆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桌肚里的背影时，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许知忆的后背却瞬间绷紧，冷汗浸湿了内衫。他感觉那道目光像无形的探照灯，即使没有停留，也让他无所遁形。何晏的沉默和漠然，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印证了那句“仅此而已”。他在对方眼里，恐怕连“麻烦”都算不上，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看不顺眼”。)

(场景：下午物理实验课。分组实验，需要两人一组操作精密仪器和化学试剂。)

(自由分组时，许知忆习惯性地成了被剩下的那个。他低着头，默默走向角落一张空着的实验台。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径直走了过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

许知忆(心脏骤停，猛地抬头，撞进何晏那双没什么情绪的深眸里。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何…何晏同学？这…这里是… (他想说这里没人，你可以去别处。)

何晏(已经自顾自地整理起实验台上的器材，动作熟练，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没人了。就这组

(他拿起一个烧杯，对着光检查是否有污渍，侧脸线条冷硬。)

(许知忆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和何晏单独一组？这简直比被李超堵在洗手间还要让他窒息。周围同学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实验开始。许知忆全程像上了发条的僵硬木偶。何晏负责主要操作，他只需要在旁边递递工具、记录数据。但仅仅是靠近，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感受到他存在感极强的压迫感，就让许知忆指尖冰凉，呼吸不畅。他努力集中精神，但何晏偶尔递东西过来时，修长的手指掠过他眼前，或是低声说一句“镊子”“量筒”，都让他心惊肉跳，生怕自己反应慢了又换来一句冰冷的嘲讽或威胁。)

何晏(正在小心地将氢氧化钠溶液倒入另一个容器，声音不高，带着实验要求的专注) 记录温度变化。每分钟一次。

(许知忆手忙脚乱地拿起笔和记录表，手指因为紧张而颤抖，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实验进行到一半，需要切割一小块金属钠。何晏拿起锋利的实验用小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芒。许知忆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刀锋吸引，左臂包扎下的旧伤疤似乎集体苏醒，传来阵阵幻痛。何晏那句“剁了爪子”的警告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带着冰冷的血腥味。)

许知忆(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试图离那刀锋远一点。他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臂。)

何晏(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他停下切割的动作，侧过头，目光落在许知忆惨白的脸上，以及那只死死护住左臂的手。他的眼神沉了沉，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许知忆，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穿透皮囊看到里面惊惶不安的灵魂。)

(许知忆被这目光看得几乎要崩溃，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淹没了他。他猛地低下头，避开何晏的视线，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他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恨自己像惊弓之鸟，更恨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何晏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只有烧杯里溶液轻微的冒泡声。何晏最终什么也没说，转回头，继续手中的切割操作，只是动作似乎比之前更用力了几分，刀锋划过钠块发出“沙沙”的轻响。)

(实验后半程，许知忆精神恍惚，记录的数据错了好几处。结束时，他收拾东西的手都在抖。一个不小心，他碰倒了桌角一个空的试剂瓶——虽然没摔碎，但“哐当”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物理老师(皱眉看过来) 小心点！实验器材要轻拿轻放！

(同学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带着责备和看好戏的意味。)

许知忆(脸瞬间涨红，像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窘迫得无地自容，连声道歉) 对…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他慌乱地弯腰去扶瓶子，动作笨拙。)

何晏(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书包站在一旁。他看着许知忆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深得像寒潭。就在许知忆终于扶好瓶子，准备逃离时，何晏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头顶响起，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何晏(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烦躁) “慌什么。废物。”

(说完，他不再看许知忆瞬间僵硬的背影和刷白又涨红的脸色，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实验室。)

(许知忆僵在原地，那句“废物”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周围同学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味，眼前一片模糊。他抓起书包，跌跌撞撞地冲出实验室，熟悉的窒息感和自毁的冲动像潮水般汹涌而至，左臂的旧伤疤在纱布下发烫、叫嚣。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他暂时忘记这一切的、熟悉的、带着疼痛的出口。他冲进了最近的、无人的洗手间隔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右手颤抖着伸向书包内侧一个隐蔽的夹层——那里藏着一小块他偷偷藏起来的、锋利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