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一个冰冷清越的声音穿透嘈杂，带着无形的威压传来。
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一身月白劲装的苏小卷，面罩寒霜，快步走了过来。她一眼就看到被跟班扶着、胸前染血、眼神涣散羞愤的李锐，以及缩在墙角、抱着破草纸、仿佛受惊鹌鹑般的林简。还有地上那几张墨迹模糊、内容荒诞的“标书”。
苏小卷的目光在李锐和林简之间扫过，秀眉紧蹙。李锐的失态让她不悦，而林简那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咸鱼模样，更是让她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再次升起。
“带他下去疗伤！” 苏小卷冷冷地对跟班吩咐，语气不容置疑。随即，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林简身上，“林师妹，贵院的标书，就是这几张…东西？” 她指了指地上的破草纸。
林简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一丝委屈：“苏…苏师姐…我们…我们尽力了…资源有限…只能…只能写成这样了…” 她声音细弱，带着哭腔，“李师兄…他…他非要看…还…还笑话我们…我…我就想扶一下…不小心…袖子甩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这番“辩解”，配合她此刻的形象和刚才李锐那惊天动地的“王母娘娘快显灵”，瞬间将福报门推上了仗势欺人、嘲笑弱小、结果自己人心理素质差到被气吐血的尴尬位置。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看向福报门展位（就在不远处，光鲜亮丽）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异样。
苏小卷的脸色更加冰冷。她深深地看了林简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层咸鱼的伪装。林简立刻低下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这次是真的有点被那眼神吓到）。
“哼。” 苏小卷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弯腰，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捻起地上那几张沾了灰、还疑似沾了点李锐血迹的破草纸，仿佛那是极其污秽之物。
“标书，我代表执事堂收了。” 她冷冷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周，“至于贵院是否有资格承接任务，自有评判。” 说完，她看也不看林简，转身就走，月白色的背影挺直而冰冷，带着压抑的怒气，走向福报门那气派非凡的展台，随手将那几张破草纸如同垃圾般丢在了一堆华光四射的玉简旁边。
那几张皱巴巴、脏兮兮、写着咸鱼宣言的破草纸，躺在福报门象征“福报”与“奋斗”的华美玉简堆里，形成了一种极致荒诞和讽刺的画面。
林简依旧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仿佛被吓傻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袖中的键盘侠飞剑，剑柄上的按键纹路，正兴奋地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玉佩弹幕划过：
【第一阶段目标达成：成功递交‘咸鱼标书’，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福报门’高层（苏小卷）注意力。】
【警告：苏小卷警惕性提升！】
【核心任务变更：等待竞标结果公布环节。】
【建议：继续维持‘无害咸鱼’人设，积蓄能量，准备…大的！】
——————
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砸落！整个喧嚣的广场瞬间死寂！空气凝滞，针落可闻。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呼吸停滞，灵力运转晦涩不堪！修为稍弱者更是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伏下去！
福报门长老！凌扒皮！
高台之上，那枯瘦老者须发皆张，浑浊的老眼此刻却燃烧着择人而噬的怒火！他死死盯着台下角落里那个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始作俑者”——林简！那几张被他捏在手中、如同烫手山芋的破草纸标书，此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福报门引以为傲的“福报”体系！
“混账东西！” 凌扒皮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刮过每个人的耳膜，“扰乱大会！亵渎福报！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出口，如同惊雷炸响！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指芒，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蛇，瞬间从他枯槁的指尖迸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取林简眉心！这一指，蕴含了金丹修士的暴怒一击，别说炼气期，就算是筑基修士，也绝无幸理！
杀机！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杀机！
苏小卷脸色剧变！她万万没想到长老会如此不顾身份，当众对一个小小炼气期的咸鱼下此杀手！她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拦，但凌扒皮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枷锁，将她钉在原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指芒射向角落！
完了！林简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吞噬！全身血液冻结！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胸口的玉佩在极致危机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一行刺目欲裂的血红弹幕疯狂刷屏：
【终极警报！金丹杀意锁定！物理/神魂双重湮灭打击！】
【因果律嘴炮能量不足！无法抵消！】
【键盘侠飞剑能量不足！无法格挡！】
【唯一生路：启动‘杠精护心镜’（低配）极限防御姿态！目标：削弱神魂冲击！争取意识清醒！同时——】
【核心指令：喊！用尽一切力气！喊出——‘道友请留步！你的福报漏了！’ （指向性因果牵引！目标：凌扒皮！）】
福报…漏了？！
生死一线！林简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在指芒即将洞穿眉心的前万分之一秒！在玉佩那层微弱凉意勉强覆盖识海的瞬间！她用尽毕生力气，爆发出生命中最高亢、最凄厉、甚至带着一丝荒诞破音的尖叫：
“道友请留步——！！你的福报——漏——了——！！！”
声音如同濒死的鹤唳，尖锐地撕裂了广场的死寂！
“嗡——！”
就在林简喊出最后一个“了”字的刹那！
异变陡生！
凌扒皮指尖那道凝练无比、蕴含毁灭之力的暗红指芒，在距离林简眉心不足三寸之处，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溃散了！
就像被戳破的气泡，又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那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能量，瞬间化作点点暗红色的光屑，如同风中残烛，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凌扒皮自己！他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和茫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保持着点出姿势的手指，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毫发无损、只是被吓傻了的林简。怎么回事？他的含怒一击…怎么消失了？！
【因果律嘴炮（弱化版）·福报反噬 生效！】
【目标：凌扒皮（金丹初期）。效果：强制中断其当前指向宿主的‘福报（杀意）’输出！持续时间：极短（能量不足）！】
【警告：目标即将脱离反噬僵直！极度危险！】
【键盘侠飞剑（残）能量积蓄完毕！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念（揭露）！目标：破旧标书！】
【指令：发射——！！！】
林简在玉佩警报的尖啸中猛地回神！看着凌扒皮那迅速从错愕转为更加暴怒的狰狞面孔，她没有任何犹豫！藏在袖中的右手紧握键盘侠飞剑残骸，将刚才喊话时那股不甘、愤怒、以及玉石俱焚般的揭露冲动，如同洪流般灌注其中！
“给我——破！！！” 她在心中无声咆哮！
嗡——！
键盘侠飞剑的剑柄按键纹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银光！一股远比之前对付李锐时强大、凝练、带着强烈精神穿透和物理撕裂效果的无形能量束，如同挣脱束缚的银色怒龙，瞬间从断剑处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凌扒皮，而是——被凌扒皮死死攥在手中的那几张破草纸标书！
“嗤啦——！！！”
一声清晰无比的撕裂声响起！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凌扒皮手中那几张饱受摧残的破草纸，如同被无数双无形的手同时撕扯，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带着油渍和墨迹的碎纸屑！
然而，这并非结束！
就在标书爆碎的瞬间！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带着林简强烈意念烙印的精神信息流，如同被引爆的信号弹，随着那漫天纸屑的飞舞，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涟漪，扫过整个广场！强行将标书上的内容，直接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修士的感知之中！
“承接业务：晒太阳（专业级）、摸鱼冥想（独家秘传）、战略性休息场地租赁…”
“报价：优先兑换粗粮、破衣、咸鱼护身符…灵石？能吃吗？”
以及最下方，那力透纸背、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最后一行备注：
“——特别备注：本服务可有效避免因‘福报’过载导致的‘加班黑眼圈’失控、心魔滋生、以及…被当成‘电池’榨干的风险！（亲测有效，林家灵眼血泪教训！）”
林家灵眼！电池！榨干！
这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看到”它的修士心神之上！
轰——！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引爆的滔天巨浪！
“林家灵眼？！是那个被灭门的栖霞谷林家？！”
“电池？榨干？！什么意思？！”
“福报门…难道…难道林家灭门是为了…”
“加班黑眼圈失控…心魔…天啊！难道我们拼命修炼出的‘黑眼圈’，最终会…”
震惊！骇然！猜疑！恐惧！各种情绪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疯狂蔓延、发酵！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上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的凌扒皮身上！聚焦在福报门那光鲜亮丽的展台上！
这已经不是竞标会了！这是一颗被咸鱼用最荒诞方式引爆的、直指福报门核心秘密的重磅炸弹！
“妖言惑众！！” 凌扒皮须发倒竖，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身上的金丹威压如同失控的火山般轰然爆发，比之前强横了十倍不止！这一次，是真正的杀意滔天，再无任何顾忌！目标只有一个——林简！必须立刻、马上将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神魂都要碾碎！
恐怖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林简吞没！她感觉全身骨骼都在呻吟，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袖中的键盘侠飞剑光芒瞬间黯淡，玉佩也变得滚烫无比，弹幕一片血红混乱！【能量耗尽！无法抵御！】的警报疯狂闪烁！
完了！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林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凌扒皮那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灵压即将把林简彻底压成齑粉的瞬间——
“嗡——！！！”
一道比凌扒皮的金丹威压更加浩瀚、更加深沉、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恐怖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这股气息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如同无形的天幕，瞬间覆盖了整个聚宝坊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凌扒皮那狂暴的灵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消弭于无形！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
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感觉自己的思维、灵力、甚至心跳，都被这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天地间，只剩下那无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一道模糊不清、仿佛由无数星光和混沌气流凝聚而成的巨大虚影，在聚宝坊市上空一闪而逝！虚影的目光，似乎极其淡漠地扫过下方如同蝼蚁般的众生，最终，在那漫天飞舞的破草纸碎屑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随即，虚影消散。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但整个聚宝坊市，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深沉的茫然和恐惧之中。刚才那是什么？天道显化？还是某个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凌扒皮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看向林简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刚才那股力量…绝不是他能抗衡的！难道…是因为那行字？惊动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林简一眼。
苏小卷同样僵在原地，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她呆呆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纸屑，看着那句“林家灵眼血泪教训”，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栖霞谷林家的惨状…宗门高层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刚才长老那近乎失态的暴怒和杀意…以及那行字里赤裸裸的指控…“电池”…“榨干”…
一个可怕的、她一直不敢深想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疯狂撕咬着那被“福报”光环包裹的信念！道心，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清晰的裂痕！她猛地捂住胸口，踉跄了一步，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
高台阴影里，一直静观其变、如同雕塑般的秦卷王，此刻也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波动。他的目光，越过了混乱的广场，越过了失魂落魄的苏小卷，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依旧缩着身子、仿佛吓傻了的少女身上。他看的，不是林简，而是她袖中那几乎耗尽能量、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奇异波动的…半截飞剑残骸。
“钥匙…原来如此…” 一个极其轻微、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语，消散在风中。
“咳咳…” 一声苍老、疲惫、仿佛刚睡醒的咳嗽声，打破了广场诡异的死寂。
只见广场边缘，咸鱼养老院那寒酸的展位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老莫！依旧是那身满是补丁的破道袍，肩上扛着那把豁了口的破扫帚，破草帽歪戴着，露出一只浑浊的睡眼。他仿佛只是路过，被刚才的动静吵醒，一脸的不耐烦。
他慢悠悠地走到依旧抱着膝盖、低着头、仿佛被吓懵了的林简身边，用扫帚杆不轻不重地捅了捅她。
“丫头…天快黑了…” 老莫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睡意，“养老院的猪…该喂了…再不回去…该饿瘦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似乎极其随意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和高台上脸色变幻的众人，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某些人听：
“…咸鱼晒太久…容易齁着…该收摊了…”
说完，他扛起扫帚，佝偻着背，一步三晃地，朝着坊市出口的方向走去。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很咸鱼。
林简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被老莫的话惊醒。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咸鱼表情。她看了看老莫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死寂的人群和高台上神色各异的“大人物”们，最后，目光落在漫天飘落的、写满“福报”反讽的草纸碎屑上。
她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旧道袍上的灰尘（其实也没什么可拍的），低着头，像一条真正被吓坏了的、只想赶紧回家的咸鱼，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挪地，跟在了老莫那佝偻的背影之后。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身影，在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在夕阳拉长的影子里，慢慢消失在聚宝坊市喧嚣（死寂）的尽头。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个被咸鱼用最荒诞方式撕开的、关于“福报”与“电池”的巨大问号，在卷生卷死洲的上空，无声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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