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业高中的黎明总是来得格外早。
天际刚泛起一层朦胧的灰蓝,雾气还缠绵在校园的银杏树梢,诉白就已经站在了校门口的志愿者签到处。他抬手扶了扶黑框眼镜,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后颈的抑制贴——那里贴得很牢,一丝信息素都不会泄露。他的栀子花气味太柔软,不适合这样冷清的早晨。
“高二四班,诉白。”他轻声对负责登记的老师说道,声音温润得像浸了晨露。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来得真早啊,诉白。”
诉白抿唇点头,没多说什么。他向来话少,做事却极认真。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低头整理手里的新生引导手册,指尖轻轻摩挲过纸页边缘,确保每一份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六点二十分,校园里的雾气还未散尽,高一的新生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其他志愿者很快被新生围住,热情洋溢的问候声此起彼伏。诉白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的签到表依旧空空荡荡。
没人来找他。
他并不意外。他的气质太冷清,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又太过安静,不像其他学长学姐那样活泼健谈。新生们更愿意选择那些笑容灿烂的引导者,而不是一个看起来像教导主任一样严肃的学长。
诉白垂眸,指尖轻轻敲了敲表格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懒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诉白抬头,视线撞进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高挑的少年,一头狼尾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发尾挑染了一抹张扬的蓝。他还没穿校服——只套了件黑色短袖,锁骨处一道未愈的伤痕若隐若现。他的姿态散漫,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捏着报到单,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纸张边缘。
“学长。”他开口,嗓音低而磁,带着点刚睡醒的哑,“就你还没带人?”
诉白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眼签到表,声音平静:“高一三班?”
“赫黎。”少年勾唇,突然凑近一步,冷松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诉白的耳际,“学长叫什么?”
诉白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指尖微微收紧:“诉白。”
“诉白……”赫黎慢悠悠地念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的滋味。他的目光在诉白身上扫了一圈,从规整的衬衫领口到扣得严严实实的袖口,最后定格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笑了。
“优等生啊。”他语气轻佻,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诉白没接话,只是低头在签到表上写下赫黎的名字,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跟我来。”他合上文件夹,转身朝校园内走去,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
赫黎挑了挑眉,迈步跟上。
晨光渐渐明亮起来,雾气散开,校园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诉白走在前方,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青竹,步伐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疏离感。赫黎跟在他身后半步,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后颈的抑制贴上。
“学长。”他突然开口。
诉白头也没回:“嗯。”
“你是Omega?”
诉白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前面是教学楼,高一在三楼,你的班级在走廊右侧。”
赫黎轻笑了一声,像是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他加快脚步,和诉白并肩而行,侧头看他:“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诉白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新生引导不包括个人信息咨询。”
赫黎“啧”了一声,却没再追问。
两人一路走过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诉白的介绍简洁明了,没有一句废话。赫黎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调侃,但诉白的反应始终平淡,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直到他们走到操场边缘。
晨跑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微风。赫黎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诉白的后颈。
诉白猛地僵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退开一步,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你干什么?”
赫黎收回手,耸了耸肩:“抑制贴翘边了。”
诉白抿紧唇,抬手摸了摸后颈,果然感受到抑制贴的一角微微卷起。他迅速按平,耳尖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
赫黎盯着他,忽然笑了:“学长,你耳朵红了。”
诉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躁意,冷声道:“接下来是食堂和宿舍区,如果你不想继续,可以结束引导。”
赫黎歪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怎么,生气了?”
诉白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赫黎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诉白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得像刀。赫黎却只是笑着,手指微微收紧,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传递过来。
“别急啊,学长。”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哄骗似的轻软,“我还没看够呢。”
诉白用力抽回手,胸口微微起伏。他盯着赫黎,一字一顿道:“适可而止。”
赫黎看着他,忽然收敛了笑意,眼神深得让人看不透。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几秒。
最终,诉白率先移开视线,转身朝宿舍区走去。赫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迈步跟了上去。
晨光彻底洒满校园时,引导结束了。诉白站在校门口,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校园地图递给赫黎。
“报到流程已经完成,如果有其他问题,可以询问班主任。”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赫黎接过地图,却没立刻离开。他盯着诉白看了几秒,忽然道:“学长,我们还会再见的。”
诉白抬眸看他,没说话。
赫黎笑了笑,转身走向新生报到处,背影张扬得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诉白站在原地,后颈的抑制贴似乎又有些松动。他抬手按了按,指尖微微发颤。
冷松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