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一股甜腻的花香切断时,林夏正盯着心电监护仪跳动的绿线发呆。那笑声像是从她耳膜里钻出来的,咯咯咯,清脆得像冰棱断裂。她猛地转头,邻床本该昏迷的植物人老太太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缠着纱布的脸裂出一道血口,像朵盛开的曼陀罗。
“你听见了吗?” 林夏抓住路过护士的手腕,对方却抽回手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邻床。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她低头,发现自己指尖正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纹路蜿蜒成诡异的笑脸。
第二天查房,林夏坚持要换病房。主治医师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307 床上周就清空了。” 他调出监控录像,画面里本该躺着老太太的位置,只有一张平整的白色床单,随着穿堂风微微起伏。
深夜,林夏被滴水声惊醒。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顺着声音望去,发现窗台边缘垂着一缕白发,一滴暗红的液体正从发梢坠落,在月光下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笑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湿漉漉的回音,像是从深水井里浮上来的。
林夏颤抖着摸向床头灯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白发消失了。但她注意到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面镜子,镜面蒙着层水雾,像是有人呵气留下的痕迹。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擦拭,镜中倒影突然露出个歪斜的笑容,嘴角几乎扯到耳根。
“你终于看见我了。” 镜中倒影的嘴唇没动,声音却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林夏尖叫着后退,撞上床头柜,镜身摇晃着倒下,露出背面用朱砂写的符咒。符咒边缘还粘着几根白发,在穿堂风中轻轻颤动。
次日清晨,护士发现林夏蜷缩在墙角,双眼圆睁却已没了呼吸。主治医师摘下听诊器,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面摔碎的镜子。镜中残留的碎片里,隐约可见无数张扭曲的笑脸,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医院很快封锁了 307 病房,重新装修时,工人在墙缝里发现了本泛黄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辨认出 “她的笑能钻进骨头缝里”“必须用符咒困住她”“千万不能回应” 这样的字句。
但没人知道,当夜幕再次降临,新粉刷的白墙里,又开始隐隐传出咯咯咯的笑声,像是无数根银针,在寂静中不断戳刺着黑暗。
三个月后,新入职的护士苏棠推着治疗车经过 307 病房。护士长特意叮嘱过,这间房暂时空置,除非有特殊安排,否则不许靠近。但此刻,紧闭的门缝里却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极了她老家后山曼陀罗花的味道。
“有人吗?” 苏棠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回应她的是一阵孩童般的笑声,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治疗车突然剧烈震动,安瓿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她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拉长了一倍,在地面扭曲成诡异的轮廓。
当晚值夜班,苏棠在护士站整理病历,突然听到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她探出头,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背对着她,正在用粉笔在墙上画笑脸。每一笔都带着令人不安的流畅,嘴角弧度夸张得近乎畸形。
“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病房?” 苏棠走近,那孩子却突然转身。她的脸被涂成惨白,眼睛部位只有两个黑洞,咧到耳根的嘴角还沾着红色颜料,像凝固的血迹。苏棠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因为她发现小女孩手里的粉笔,是一截断指。
保安赶来时,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笑脸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彩光泽。苏棠的手腕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抓痕,形状就像墙上那夸张的笑容。
苏棠开始疯狂查阅医院档案,在泛黄的旧报纸里,她发现了一则 1987 年的新闻:本市著名的曼陀罗剧团在医院礼堂演出时发生火灾,二十三名演员葬身火海,其中最小的演员只有八岁,是剧团台柱子的女儿。报道里提到,小女孩登台前曾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嘴角生生撕裂到耳际。
更让苏棠毛骨悚然的是,她在档案室的暗格里,找到了和林夏病房里一模一样的朱砂符咒。符咒背面写着潦草的字迹:“第七次轮回,必须用活祭才能终止。”
~~~~~~~~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