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月考

周末的寒风裹着雪粒撞在窗上，我刚把平安夜许延送的速写本塞进抽屉，门口就传来“咚咚”的砸门声——重得像要把门板震裂。

看了眼手机，下午两点十分，这个时间找上门的，只有那个浑身酒气的父亲。

我攥着桌角磨蹭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他歪歪扭扭倚着墙，手里还晃着个空酒瓶。刚拉开一条缝，他就猛地推开门，酒气混着寒气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想关门，脸颊却先挨了一巴掌，“啪”的脆响在空荡的客厅里散开，整个人被掀得摔在地上，喉间瞬间泛上腥甜。

“钱呢？你妈给你的钱呢？”

他踩着我散落的画纸走过来，皮鞋碾过画着许延侧影的速写，纸页的褶皱像爬在心上的刺。

我蜷在地上摇头，只挤出两个字：“没有……”话音未落，腹部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剧痛让我缩成一团，他又拽住我的头发往上提，头皮的刺痛钻得人眼泪直流：“给不给？”

指甲掐进掌心，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怕了——再犟下去，真的会出事。

“给你……就是了。”

我声音发颤地妥协，看着他翻出母亲刚寄来的生活费，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我才撑着墙站起来。镜子里的右脸颊肿得老高，颧骨处泛着青紫色，下颌还有道浅浅的抓痕。我翻出抽屉里的口罩，死死往上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

周一清晨，我裹着厚围巾走进教学楼，口罩边缘蹭到淤青时，还是忍不住皱眉。刚到班级门口，王安雨就抱着习题集跑过来，热可可的热气糊了她的眼镜

“安藤！差点忘了告诉你，下周三全年级月考！考数学、物理和语文，我把你上次说不懂的函数和电路知识点，都整理成笔记了，课间给你送过去！”

她的笔尖在日程本上圈出“月考”两个字，语气雀跃，可我盯着走廊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只觉得喉咙发紧——口罩遮住了伤，却遮不住眼底的慌。

课间去洗手间时，在走廊撞见许延。他背着画板往美术室走，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亮

“大画家，平安夜你送的贺卡我还夹在课本里呢！”

我慌忙别过脸，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含糊地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

转身时，发梢扫过他递来的手，他指尖的温度还没传到我掌心，我就已经跑远——我怕他再靠近，会发现我藏在口罩下的淤青。

月考那天，我攥着铅笔的手一直发抖。数学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看了三遍都没理清思路；

物理的电路图缠成一团乱麻，草稿纸被揉得皱巴巴的。

交卷时在楼梯间又撞见许延，他手里的试卷写得满满当当，笔尖还沾着演算的墨痕，笑着说

“大画家，这次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我好像算对了，等下要不要去美术室对答案？”

我慌忙摇头，往后退了半步

“不了，我得赶紧回家。”

口罩下的脸颊还在隐隐作痛，更怕他看出我藏在慌乱里的窘迫

成绩出来那天，王安雨在操场找到我，手里攥着成绩单，声音压得很低：“安藤，这次排名……你和许延差了两百三十名。”

她指着成绩单，我的名字在中下游区域，红色的分数像道刺眼的线；而许延的名字在最顶端，后面跟着“数学满分、物理满分”的标注，我攥着成绩单的手指泛白，可现在才发现

他真的好远

回到教室，我刚把成绩单塞进抽屉，就看见许延站在班级门口，手里拿着张画纸，应该是来给美术社的同学送东西。他看见我时，立刻朝我走过来

“大画家，我整理了物理易错点的笔记，想着你可能需要……”

他的目光突然顿住，落在我口罩滑落的一角——刚才弯腰捡笔时，下颌的抓痕露了出来。

许延的笑容瞬间僵住，伸手想碰我的脸，我却像受惊的猫似的往后躲，慌乱中撞到身后的课桌，颜料盒摔在地上，镉黄颜料洒出来，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暖黄

“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慌，蹲下来帮我捡颜料管时，指尖碰到我藏在身后的手，我却猛地缩回

“我没事！”

我抓起颜料盒，几乎是逃着跑出教室。走廊的寒风灌进衣领，口罩下的淤青还在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