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腐败的甜腻。我睁开眼,看到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上布满细小的裂纹,那些纹路组成熟悉的符文——与铜镜背面一模一样。
"他醒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检查我的瞳孔,他的左眼戴着医用放大镜,镜片后隐约有东西蠕动。当我试图起身时,发现手腕被束缚带固定,胸口贴着密密麻麻的电极片。
"放松,马克先生。"医生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你在海上漂了三天,严重脱水。"
三天?救援船上的记忆碎片般闪回:埃里克的尖牙、威廉的帽子、警卫队员的惊叫......我低头看向胸口——锁孔状的疤痕被厚厚的纱布覆盖,但边缘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把病号服粘在皮肤上。
"其他人呢?"我的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海鸥号’的船员?"
医生与护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护士的制服名牌写着"詹金斯",但下面用铅笔涂鸦般画着只章鱼触须。
"没有其他幸存者。"医生调整着点滴速度,"事实上......"他翻开病历本,"海岸警卫队根本没找到‘海鸥号’的残骸。"
病房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女主播的嘴唇鲜红得不自然:"......本月第三次赤潮现象,专家称与海底火山活动有关......"画面突然跳闪,变成黑白雪花点,其间闪过几个模糊帧:
- 穿着五十年代服装的渔民从海里打捞起刻满符文的石碑;
- 年轻时的威廉在某个实验室里注射黑色液体;
- 我自己躺在现在的病床上,胸口伸出树根状的触须......
"换台!"医生突然厉喝。护士慌乱地按遥控器,电视恢复正常,正在播放巧克力广告。
窗外传来浪涛声。这不对劲——病历卡上写着"圣玛丽医院",而这家医院明明在内陆。我挣扎着扭头看向窗外,血液瞬间冻结:
落地窗外是夜晚的海面,月光下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正缓缓驶过。船身印着"玛丽安号1989",甲板上站着几个模糊人影,其中那个戴眼罩的轮廓朝病房举起望远镜。
"需要镇静剂吗?"护士拿起针筒,针尖滴落的不是透明药液,而是闪着荧光的黑水。
束缚带突然崩断。我扯掉电极片跳下床,胸口纱布撕裂的瞬间,黑色液体喷溅在病床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医生和护士同时后退,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变成多肢节的非人形态。
"你们不是——"
走廊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病房门被推开,浑身湿透的汤姆站在那里,他的左臂皮肤完全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组织:"马克,快走!这家医院不存在!"
他扔来一件橙色救生衣——正是警卫队那晚穿的款式。我接住的瞬间,触感却变成某种皮革。低头看去,救生衣变成了威廉的旧航海包,里面装着:
- 半块青铜镜(边缘有新磕碰的痕迹)
- 注射过黑色液体的针筒(标签日期是三天后)
- 我的出院证明(签署医生是埃里克·霍尔)
整间病房开始融化。墙皮剥落露出锈蚀的船体,医疗设备扭曲成深海生物的骨骼。汤姆拽着我冲向走廊,那里已变成"玛丽安号"的船舱通道,两侧舱门渗出粘稠黑雾。
"时间线在坍缩!"汤姆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听着,当救援船出现时,你其实做了三个不同选择——"
他的话语被尖锐的汽笛声切断。舷窗外,三艘截然不同的船只同时驶过:
1. 海岸警卫队巡逻艇(甲板站着我自己的身影)
2. 十九世纪的捕鲸船(船员正用鱼叉刺穿某种人形生物)
3. 未来感的科研船(船体印着"深海异常点研究署")
"镜子!"汤姆突然掐住我的肩膀,"关键在镜子!"
我掏出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的场景,而是岩洞里那个石台——另半块镜子仍在那里,旁边站着穿黑袍的"我"。
"不......"汤姆突然惊恐地后退,"你已经完成过仪式了?那为什么门还在——"
他的头颅像充气过度的气球般爆开,飞溅的不是血,而是发光的黑色孢子。整艘船开始解体,我坠入冰冷的海水,最后看到的是三艘船相撞的瞬间爆发的白光......
"血压正常,准备拔管。"
新的声音。
我再次睁开眼,这次是在ICU病房。呼吸机管子正从喉咙里抽出,真实的疼痛让我确信不是幻觉。床边坐着个穿白大褂的老者,他的胸牌写着"威廉·霍尔博士"。
"欢迎回来,儿子。"他取下老花镜,右眼是浑浊的灰白色,"现在让我们谈谈怎么处理你胸口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