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

"下一个，邵薇！"

听到自己的名字，邵薇从长椅上站起来，整了整作训服。心理评估是地狱周的最后一项测试，通过后就将进入下一阶段的选拔。

"祝你好运。"叶寸心低声说，她刚做完测试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邵薇推门进入评估室。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坐在桌后的是一位中年女军官，肩章显示她是军区总医院的心理医生。

"请坐。"女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是林医生。"

邵薇坐下，环顾四周。墙上贴着几张放松的风景画，角落里摆着一盆绿植。典型的心理咨询室布置，旨在让来访者放松。

"邵薇，22岁，防化团。"林医生翻看着她的资料，"选拔期间表现优异，但纪律性差，多次顶撞教官。"

邵薇耸耸肩："他们自找的。"

林医生没有接话，而是拿出一叠问卷："我们先做几个简单的测试。"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邵薇完成了包括MMPI在内的多项心理测试。有些题目重复出现，显然是测谎设计。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参军吗？"林医生放下笔，直视邵薇的眼睛。

"想死得壮烈点。"邵薇不假思索地回答。

林医生微微皱眉："能详细说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邵薇靠在椅背上，"人总有一死，不如死得有意义些。"

"你经常想到死亡吗？"

"每天。"邵薇笑了笑，"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自杀的。那太无聊了。"

林医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你似乎很享受疼痛？"

"疼痛让我感觉活着。"邵薇转动着手腕，"越疼越真实。"

"你在入伍前是做什么的？"

邵薇停顿了一下。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混混。"打零工。"她含糊地回答。

林医生似乎看穿了她的敷衍，但没有追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通过选拔成为特种兵，你最期待什么？"

"实战。"邵薇的眼睛亮了起来，"真实的枪战，真实的敌人，真实的死亡风险。"

林医生合上文件夹："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回去了。"

邵薇起身离开，关门时听到林医生小声嘀咕："又一个不要命的..."

走廊上，元宝正靠墙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邵薇出来，他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怎么，专门等我？"邵薇凑近他，故意压低声音。

元宝的耳根立刻红了："我、我来送文件。"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

"哦～"邵薇拉长音调，明显不信，"那文件送到了吗？"

"还没..."元宝慌乱地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说完匆匆离开，却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墙。

邵薇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元宝，也太好逗了。

她不知道的是，元宝拐过弯后立刻停下脚步，等她的脚步声远去，又折返回来，悄悄推开了心理评估室的门。

"元宝？"林医生惊讶地抬头，"有事吗？"

元宝犹豫了一下："林医生，我想了解一下邵薇的评估结果。"

"这不符合规定。"林医生皱眉，"心理评估是保密的。"

"我知道，但是..."元宝深吸一口气，"她最近行为异常，我担心她会对训练安全造成影响。"

林医生审视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元宝连忙摆手，"就是...教官和学员的关系。"

林医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她的测试结果很...特别。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但同时又有超乎常人的心理韧性。"她指着图表上几个异常值，"这种矛盾组合很少见。"

元宝盯着那些数据，心跳加速。自毁倾向？难怪她总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她提到经常想到死亡，但对自杀持否定态度。"林医生继续说，"她似乎在寻找一种'光荣的死亡'方式。"

元宝握紧了拳头："那她能通过评估吗？"

"从专业角度，我不建议让有明显自毁倾向的人进入特种部队。"林医生合上文件，"但上级已经决定，只要她不主动退出，就继续观察。"

元宝道谢后离开，脑海中全是邵薇那双带着笑意的丹凤眼。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为什么会想死？

第二天清晨，训练场上气氛凝重。雷战站在队列前，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经过地狱周和心理评估，以下人员通过初选。"他念出了二十个名字，其中包括邵薇、叶寸心、欧阳倩、田果、沈兰妮、何璐、唐笑笑和曲比阿卓等人。

"其他人，收拾行李，原单位报到。"雷战扫视剩下的女兵，"通过的人，恭喜你们进入下一阶段——专业训练。"

队伍解散后，邵薇被老狐狸叫到了办公室。

"坐。"老狐狸指了指椅子，从保温杯里倒了杯热水推给她，"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因为我太优秀了？"邵薇歪着头，没碰那杯水。

"因为你太不稳定了。"老狐狸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你的能力无可挑剔，但你的态度..."他摇摇头，"特种部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我们需要的是能信任队友、能被队友信任的人。"

邵薇收起笑容："所以呢？要淘汰我？"

"不。"老狐狸摇头，"雷神认为你有潜力。所以从今天起，你由我亲自盯着。"

邵薇挑眉："荣幸之至。"

"别高兴太早。"老狐狸冷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专业训练比地狱周更加残酷。除了体能，女兵们还要学习各种专业技能：爆破、狙击、通讯、医疗...每天训练时间长达十八小时。

邵薇在爆破课上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欧阳倩是化学专业高材生，理论知识丰富，但实际操作时总是过于谨慎。而邵薇则大胆果断，能准确判断最小当量完成爆破任务。

"你以前学过？"欧阳倩好奇地问。

"天赋。"邵薇眨眨眼，其实她在另一个世界没少接触炸药——虽然是非法的。

狙击课上，邵薇和叶寸心较上了劲。两人都是神枪手，但风格迥异：叶寸心追求完美，每一枪都计算到极致；邵薇则更加随性，凭感觉射击却总能命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叶寸心忍不住问。

邵薇调整着瞄准镜："别想太多，让子弹自己飞。"

最让邵薇感兴趣的是格斗课。今天的内容是近身搏击，由阎王亲自教授。

"特种兵经常会遇到近身作战的情况。"阎王示范着一个锁喉动作，"这时候技巧比力量更重要。"

邵薇和沈兰妮搭档练习。两人都是格斗高手，打得难分难解。沈兰妮是正规格斗出身，动作标准有力；邵薇则野路子出身，招式狠辣刁钻。

"停！"阎王突然叫停，"邵薇，你和元宝示范一下。"

元宝愣了一下："我？"

"对，你来当攻击方。"阎王说，"邵薇防守反击。"

元宝走到场地中央，和邵薇面对面站立。两人身高相差不大，但元宝体格更壮实。

"开始！"

元宝率先出手，一记直拳直奔邵薇面门。邵薇侧身闪过，同时抓住他的手腕借力一拉，膝盖上顶。元宝勉强挡住，却被邵薇一个扫腿放倒在地。

"漂亮！"阎王鼓掌，"元宝，认真点！"

元宝爬起来，这次更加谨慎。他虚晃一招，突然变向抓住邵薇的肩膀。两人纠缠在一起，邵薇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呼吸的节奏。

"认真了？"邵薇在他耳边轻声道，随即一个后翻挣脱控制，双腿夹住元宝的脖子将他撂倒。

元宝躺在地上，喘着气认输："我输了。"

邵薇伸手拉他起来："承让。"

两人的手短暂相握，邵薇感受到元宝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下午的训练是泥潭战术。女兵们需要在齐腰深的泥水中完成各种战术动作。邵薇刚跳进泥潭，就注意到曲比阿卓脸色发白——这个彝族姑娘似乎对密闭空间有恐惧。

"阿卓，站我旁边。"邵薇不动声色地挪过去。

训练开始，阎王在岸上发号施令："俯卧撑，一百个！"

女兵们开始在泥水中做俯卧撑。泥浆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阿卓做到三十多个时，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坚持住。"邵薇低声鼓励，"想象你在爬山，快到顶了。"

阿卓咬紧牙关点点头。

接下来是水下憋气训练。每人需要在泥水中憋气至少一分钟。这对阿卓来说几乎是酷刑，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阎王！"邵薇突然大喊，"你这训练太小儿科了！敢不敢下来比划比划？"

阎王眯起眼睛："激将法？"

"怎么，怕了？"邵薇挑衅地笑。

阎王果然中计，跳进泥潭："来，我让你三招。"

邵薇和阎王在泥水中缠斗起来。她故意拖延时间，让阿卓有机会调整呼吸。当阎王终于把邵薇按倒在泥水里时，阿卓已经完成了憋气训练，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你故意的。"阎王松开邵薇，低声说。

邵薇抹了把脸上的泥："谁知道呢？"

晚饭后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多数女兵选择抓紧时间休息，邵薇却一个人在训练场加练。她喜欢夜晚的宁静，喜欢月光下独自挥汗如雨的感觉。

"这么拼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邵薇转身，看到元宝站在单杠旁。

"睡不着。"她继续做着引体向上，"你怎么在这儿？"

"查岗。"元宝走近，"听说有人半夜不睡觉在训练场晃悠。"

邵薇跳下单杠："担心我？"

元宝没有否认："你为什么这么拼命训练？"

"习惯了。"邵薇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在那个世界...我是说，以前的世界，不拼命就活不下去。"

元宝若有所思："林医生说你有自毁倾向。"

邵薇动作一顿："你偷看我档案？"

"我..."元宝语塞，"我只是..."

"没关系。"邵薇突然笑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没错，我是想死，但必须是轰轰烈烈的死法。"

"为什么？"元宝忍不住问，"生命那么宝贵..."

"对你来说也许吧。"邵薇仰望星空，"你有家人，有战友，有在乎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

元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有个妹妹，今年十二岁。"

邵薇转头看他。

"每次出危险任务，我都会想，如果我死了，她该多难过。"元宝的声音很轻，"所以我会尽全力活着回去。"

月光下，邵薇第一次认真打量元宝的侧脸。他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妹妹...很幸福。"邵薇轻声说。

元宝看向她："你也可以找到活着的理由。"

邵薇没有回答，但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

深夜，邵薇躺在床上，耳边是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她想起元宝说的话，想起他谈起妹妹时温柔的表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第一次有人让她感到一丝...留恋。

"该死..."邵薇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这种感觉太陌生了，让她无所适从。

第二天一早，紧急集合哨响起。女兵们迅速整装列队，雷战站在队伍前，表情严肃。

"接到上级命令，有一伙武装分子在边境活动。火凤凰和雷电将联合执行侦察任务。"他扫视众人，"这是实战，不是演习。明白吗？"

"明白！"女兵们齐声回答。

邵薇的心跳加速了。实战，意味着真正的危险，真正的生死考验。这或许是她期待已久的机会。

但当她看到元宝正在检查装备的认真侧脸时，那个曾经无比清晰的念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我真的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