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追光

第一章 雨夜追光

主编小周，来我办公室

主编敲了敲周闵月的工位隔板，手里捏着的牛皮纸袋被汗浸出深色褶皱。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嗡鸣，混着茶水间传来的咖啡机研磨声，让总编室狭小的空间更显压抑。

周闵月攥着录音笔的手心沁出汗，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在牛皮纸袋里沙沙作响。三天前打进热线的神秘女声犹在耳畔

陌生人同仁堂的安神茶包，根本就是普通花草茶！他们用过期药材…

对方突然中断通话前，背景里传来药碾子碾碎桔梗的脆响

主编台里刚接到食药监局的通报

主编将材料拍在桌面

主编这个百年老字号最近销量暴涨三倍，可送检样品里，本该有的酸枣仁、远志成分全检测不出来

他推过来一份剪辑表，屏幕上正播放着同仁堂广告里老中医白须飘飘的画面

主编观众投诉铺天盖地，民生观察栏目必须抢在竞品前出独家

玻璃窗外，暴雨突然砸向电视台大楼的玻璃幕墙。周闵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入行时导师说的话

导师记者的笔，要像银针一样扎进真相

当主编问谁愿意接手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透雨声

周闵月我去

下楼时，她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罐黑咖啡。冷冽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想起爷爷临终前床头那碗苦涩的汤药——那位自学中医的老人总说，真正的好药，要经得起舌尖和良心的双重考验。此刻手机震动，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持续暴雨，而同仁堂的地址已发送到导航软件。

江南的梅雨季裹挟着潮湿的水汽，细密的雨丝斜斜掠过青石板路，在同仁堂朱红色的门楣上织出一层朦胧的水雾。周闵月攥着录音笔，帆布包里的匿名举报信复印件被攥得发皱——信中言之凿凿，称这家百年老字号新推出的安神茶包不过是普通花草茶，却打着"古法秘方"的旗号高价售卖。作为《民生观察》的记者，她敏锐的职业嗅觉让她决定一探究竟。

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浓郁的药香裹挟着檀香扑面而来，周闵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这混杂的气味中分辨出不同药材的气息。前厅里，身着月白长衫的张凌赫正专注地研磨药材，他腕间的沉香木手串随着动作轻晃，碾钵里的黄芪碎屑簌簌落下，泛着淡淡的金芒。

张凌赫周记者？

温润清冽的声音响起，周闵月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眼尾微扬的弧度像浸在茶汤里缓缓舒展的茶叶。她的录音笔差点滑落，三天前电话预约时，她以为会见到一位蓄着山羊胡的老中医，却不想是这般眉眼如画的青年。

周闵月张大夫，我想就贵馆的安神茶包做个采访

周闵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专业而冷静，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张凌赫指了指窗边藤椅，唇角微微上扬

张凌赫稍坐，待我看完这位患者

说着，他又将注意力转回诊床上剧烈咳嗽的老妇人。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腕脉，屏气凝神，片刻后，他轻声呢喃

张凌赫肺失宣降，痰湿蕴肺

突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平静。背着老人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冲进来，老人面色青紫，喉间发出嗬嗬声响。

张凌赫风痰闭阻！

张凌赫当机立断，银针闪电般刺入患者人中、内关、丰隆等穴位，另一只手接过药童递来的竹罐，迅速在大椎、肺俞等穴位拔罐

周闵月看着他行云流水地施针、拔罐，白衫下摆扫过药柜，惊起一片药香涟漪。待老人转醒，张凌赫擦着手走来，袖口还沾着艾草灰

张凌赫现在可以采访了

他递来的青瓷杯里，薄荷茶漾着金圈

张凌赫不过能否先看看这个？

周闵月为什么要替换药材？

周闵月忍不住问

张凌赫笑了笑，眼尾弯出小括弧

张凌赫杜仲、天麻价格昂贵，而罗布麻叶、野菊花同样有平肝降压之效。行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先，而非追求利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张凌赫《本草纲目》记载，罗布麻叶“味甘、微苦、性凉”，野菊花“苦、辛、微寒”，二者搭配，正合王阿婆肝阳上亢之症

周闵月的耳尖微微发烫，又想起举报信里"故弄玄虚"四个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张凌赫见她盯着账本出神，索性来了兴致，指着药柜道

张凌赫既来了，不如认认药材？

说着取出一片黄芪

张凌赫黄芪味甘，性微温，补气升阳、固表止汗。好的黄芪质地坚韧，断面呈菊花心，你摸摸看

周闵月伸手接过，按照他的指示仔细感受，又凑近轻嗅

周闵月有股淡淡的豆腥味

张凌赫不错

张凌赫赞许地点点头

张凌赫再看看这个

他又拿出一片形状相似的药材

张凌赫这是红芪，表面红棕色，味甜，功效与黄芪相似，但略有差异。中医用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窗外的雨愈发大了，噼里啪啦砸在芭蕉叶上。周闵月看着张凌赫认真讲解的模样，突然觉得，或许这次的报道，会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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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们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