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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冰冷指尖的、微不可察的颤抖，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老军医浑浊绝望的眼底，激起了滔天巨浪！

“动……动了？！王爷动了？！”老军医枯树皮般的脸上，那死灰般的绝望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阴霾，瞬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所取代！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回光返照的烛火！

“针！快！拿针来！烧酒！火！！”老军医嘶声咆哮，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敏捷！他几乎是扑向掉落在血泊中的银针，不顾刺鼻的血腥和粘腻，一把抓起！枯槁的手指稳得可怕，夹起那几根最长、最粗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再次探向炭盆中跳跃的火焰！

嗤——！

针尖在通红的炭火上瞬间烧灼至白炽！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没有一丝犹豫！老军医枯瘦的手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与死神抢命的、近乎蛮横的精准！

一针！刺入萧寰心口上方半寸！针尾剧烈颤动！

二针！斜刺膻中旁开！入肉极深！

三针！直插巨阙深处！针身微弯！

每一针落下，都带着皮肉被灼烧的细微焦糊味！萧寰那具冰冷痉挛的身躯，随着银针的刺入，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抽搐！灰败的唇间再次溢出破碎痛苦的抽气声！后背那道巨大的刀口涌出的鲜血似乎更急了！

但老军医浑浊的眼中却燃烧着希望！他死死盯着萧寰胸膛那极其微弱、却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搏动的一点！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按住一根刺入最深、颤动最烈的银针，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虔诚的祈祷，也如同最严厉的命令，狠狠砸在萧寰濒死的灵魂上：

“王爷——！撑住啊——！！！”

……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王府深处这间燃着数个巨大炭盆、却依旧驱不散浓重血腥和死亡气息的寝殿。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铁锈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炭火在铜盆里不安地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重重帷幔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在墙壁和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晃动。

谢砚深陷在厚厚的、洁白的锦衾之中。

那张总是清俊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散乱的黑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同样苍白的额角和颈侧。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青黑色的阴影，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因巨大的痛楚而死死紧锁着，不曾舒展半分。

他的呼吸微弱到了极致，胸膛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唯有鼻翼间极其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白雾，证明那缕游丝般的气息尚未断绝。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肩。

厚厚的、被药汁浸透的白色绷带，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包裹着他瘦削的肩头。绷带下，是那两个被老军医用烧红的烙铁强行灼焦止血、深可见骨的贯穿血洞。浓烈的金疮药味和皮肉焦糊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从绷带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透出，弥漫在空气里，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印记。暗红的血渍，依旧在洁白的绷带上缓慢地、执着地向外晕染着，如同两朵不断绽放的、凄艳而绝望的血色之花。

榻边。

一道高大的、同样裹着层层渗血绷带的玄色身影，如同沉默的磐石，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

是萧寰。

他身上的玄色寝衣松散地系着，露出同样被厚厚绷带包裹的、精悍却布满新伤旧痕的上身。后背那道巨大的刀口虽被缝合，但暗红的血渍依旧不断从绷带缝隙渗出，染红了寝衣。肩头、掌心、小腿……每一处伤口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血腥地狱的惨烈。

他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散乱的黑发有些被冷汗粘在额角，下颌绷紧如刀锋。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赤红！那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暴戾、痛楚和一种近乎偏执执念的火焰！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锦衾中谢砚那张惨白脆弱、毫无生气的脸上。仿佛要将那微弱的呼吸、那紧蹙的眉头、那肩头刺目的血渍……都深深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那只没有受伤的、却同样布满细碎伤口和干涸血污的手，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法抑制颤抖的力道，一遍遍地、小心翼翼地抚过谢砚左肩那厚厚的、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指尖隔着粗糙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绷带下那狰狞翻卷的伤口轮廓，感受到那被烙铁强行灼焦后坚硬的焦痂边缘。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抚摸一道刻在自己心尖上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人，又仿佛在笨拙地传递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寝殿内，落针可闻。

只有炭火的噼啪，和两人微弱交织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守护中，缓慢地流淌，如同冰冷的沙砾。

窗外的天色，由深沉如墨的绝望，渐渐透出一丝挣扎的、如同灰烬般的青白。漫长而黑暗的夜，终于走到了尽头。

当第一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晨光，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厚重的窗棂纸，吝啬地洒入这间充斥着血腥与药味的寝殿时——

锦衾之中，谢砚那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唇瓣，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声极其微弱、破碎不堪、带着浓重鼻音和孩童般无助的呓语，如同游丝般，艰难地从他唇间溢出：

“糖……”

声音轻若蚊蚋，却清晰地刺破了寝殿的死寂。

“……萧寰……”

呓语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依赖和委屈。

“……糖……好苦……”

“轰——！”

这声破碎的、带着委屈和依赖的呓语，如同在萧寰早已翻江倒海的、紧绷到极致的心湖里，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陨石！

萧寰那如同磐石般伫立的身躯猛地剧震！赤红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他死死盯着谢砚那翕动的、干裂的唇瓣，听着那声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糖好苦”，昨夜地牢中那撕心裂肺的诅咒、那剜肉滴血的疯狂、那按在自己唇上滚烫的指尖……所有画面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击着他的脑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无边痛楚、灭顶怜惜和一种再也无法压抑的、如同岩浆般炽烈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冰封的堤防！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低咆般的闷哼从萧寰喉间挤出！他染血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要将烧灼的砂砾硬生生咽下！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角落里屏息凝神的老军医和侍女）惊骇欲绝、如同目睹神迹降临般的目光中——

萧寰猛地俯下身！

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霸道！

他滚烫的、带着一夜未眠的干裂气息和浓重血腥味的唇，狠狠地、不容分说地堵住了谢砚那呓语着“糖好苦”的、干裂的唇瓣！

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攻城略地般的、近乎窒息的力道！他用舌强硬地撬开那无意识紧咬的牙关，将自己口中那苦涩、血腥、却又带着无比灼热的气息，疯狂地、不容拒绝地渡了过去！

“唔……！”昏迷中的谢砚似乎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霸道而滚烫的入侵，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身体本能地抗拒地微微扭动起来！紧闭的眼睑剧烈地颤抖着！

窒息！

强烈的窒息感和唇舌间那霸道灼热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深沉的昏迷！

谢砚那双紧闭三日、深陷在无边黑暗和剧痛中的眼眸，在这一刻——猛地睁开！

瞳孔在最初的瞬间是一片空茫的混沌，如同蒙着厚重的迷雾。随即，肩头那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的沉重、唇舌间那霸道灼热的纠缠……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让他闷哼一声，眉头死死拧紧！

紧接着，他看清了！

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占据了所有视野的脸！

是萧寰！

是那张惨白如纸、却写满了暴戾、痛楚和一种近乎疯狂执念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赤红如血，死死地、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般，锁着自己！而对方的唇，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狠狠地、滚烫地……覆在自己的唇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瞬间被冻结成万年玄冰，又被无形的烈焰狠狠焚烧！

谢砚的眼中，瞬间翻涌起极致的震惊、被冒犯的羞怒、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推开这该死的、霸道的桎梏！

然而，萧寰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按住了他试图扭动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嵌入榻中！唇上的侵略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深入、更加霸道！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惜、所有翻江倒海的情感，都通过这个血腥的吻，狠狠烙印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唇齿交缠间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就在谢砚因窒息和剧痛而眼前发黑，即将再次昏厥的瞬间——

萧寰猛地抬起了头！

他依旧死死按着谢砚的肩膀，染血的赤红眼眸如同燃烧的星辰，直直撞进谢砚那双写满了震惊、羞怒和茫然的眼底深处！那里面是他燃烧的灵魂和不容置疑的威权！

嘶哑的、如同砂纸磨过生锈铁器的声音，带着一种斩断天地、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死寂的寝殿里，也狠狠砸进谢砚混乱的心湖：

“谢砚……”

他微微喘息，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谢砚脸上。

“……本王准你……”

他染血的喉结艰难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熔岩中捞出。

“……以下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