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暗河水在青铜柱周围打着旋，靛青色的浪涌里，无数张"吴邪"的脸正缓缓上浮。吴邪的指尖划过腰间那枚青铜觚，触感冰凉，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温度。这是临别前尹南风塞进他掌心的东西，此刻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他皮肤下游走，留下灼热的轨迹。

"原来她把这个给了你。"张起灵的声音在水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后颈的荼蘼花纹正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些纹路像是活过来一般，顺着脖颈向上延伸，在耳垂处凝成一朵小小的青铜花。吴邪看得真切，那花的形状，和新月饭店大堂里那盏琉璃灯一模一样。

张日山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靛青色粘液。"汪藏海的机关城需要三个人的血才能制动——西王母血脉润滑齿轮，麒麟血驱动核心，而你的血..."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是启动终局的钥匙。"他说着，突然抬手，拐杖尖直指吴邪心口。

就在这时，青铜柱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顶端那个半人半机的"吴邪"突然睁开了眼睛。右眼的齿轮高速转动，露出内壁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吴邪看得清楚，最后一个名字是尹南风。

"第七十七号孵化成功。"半机械的声音在暗河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共鸣。"现在，该你履行职责了"

吴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些嵌在青铜柱里的守陵人突然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眶中淌出靛青色的液珠。他脑中闪过尹南风交给他青铜觚时的眼神，清冷中藏着决绝，当时他没读懂那份沉重。

"小心！"解雨臣突然拽住吴邪的胳膊，将他从青铜柱前拉开。几乎同时，三枚青铜针擦着吴邪的耳际飞过，钉在不远处的岩壁上，立刻渗出靛青色的粘液。吴邪转头，看见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正从暗河深处浮上来，风衣下摆的九头蛇柏暗纹在水中扭曲，像活过来的蛇群。

"这些汪家叛逆还真是阴魂不散。"解雨臣咬着牙，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他的左肩还在流血，但动作丝毫没有减慢。"吴邪，你得赶紧启动终局机关，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尹南风在上面还等着我们消息。"

吴邪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游向青铜柱。当他的手再次触碰到青铜柱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皮肤上正浮现出和青铜柱上一样的齿轮纹路，靛青色的光芒在纹路间流动，带着灼热的温度。

"快把青铜觚插进去！"张起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邪转头，看见他正被十几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影围攻，刀光剑影中，张起灵的动作依旧迅捷如豹，但后颈的荼蘼花纹正在迅速扩散，已经蔓延到了锁骨。

吴邪不再犹豫，举起觚，对准青铜柱上那个与它完全吻合的凹槽，猛地插了进去。

刹那间，整个暗河都沸腾起来。靛青色的光芒从青铜柱上迸发出来，照亮了整个暗河。那些嵌在机关墙里的守陵人突然发出一阵整齐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三百年的压抑与不甘。吴邪感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青铜柱抽走，顺着那些齿轮纹路流向未知的深处。

"还差最后一步！"张日山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需要你的心头血来完成最后一道封印！"

吴邪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青铜柱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齿轮纹路突然加速转动，靛青色的光芒变得更加刺眼。

就在这时，青铜柱顶端的那个半机械"吴邪"突然张开了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吴邪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现：长白山雪地里，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痛哭，她的脖子上挂着和吴邪手中一样的青铜觚；新月饭店的地窖里，十岁的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古老的青铜面具...那些碎片里没有尹南风的脸，却让他突然明白了那份传承的重量。

"原来如此..."吴邪喃喃自语，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终于明白暗香荼传承者背负的宿命，明白尹南风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青铜觚托付给他。

就在青铜柱即将完全启动的瞬间，暗河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吴邪抬头，看见水面波动着奇异的光纹，像是有人在上方操控着什么。他握紧青铜觚，感觉到觚身传来密集的震动，像是某种莫尔斯电码。

"她在帮我们争取时间。"张起灵突然开口，手中黑金古刀旋出一道寒光，将两个面具人劈入暗河深处。"上面的机关开始反转了。"

青铜柱的光芒突然变得柔和起来，那些剧烈转动的齿轮也渐渐减速。吴邪感到自己的血液不再流失，皮肤上的齿轮纹路正在慢慢消退。他知道这是尹南风的手笔，那个运筹帷幄的女人，为他们铺设着生路。

当光芒完全散去时，青铜柱恢复了平静，那些嵌在机关墙里的守陵人也闭上了眼睛，仿佛从未苏醒过。暗河的水渐渐变得清澈，那些戴青铜面具的人影早已不见踪影。

吴邪漂浮在水中，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青铜觚。觚身上的花纹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晦涩难懂的机关纹路，而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年轻人站在长白山巅，手中拿着半片青铜觚，远处，另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他走来，手中拿着另一半青铜觚。图画边角处，有个微小的新月标记正在闪烁。

"这是..."吴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是未来。"张起灵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吴邪回头，看见他后颈的荼蘼花纹已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白色印记。"香暗荼的传承不会终结，终局的钥匙也不只一把。"

解雨臣和张日山也游了过来，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他们游出暗河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金光。吴邪回头望了一眼暗河的入口，手中的青铜觚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他低头一看，发现觚身上的图画正在慢慢变化，那个站在长白山巅的年轻人身边，渐渐多了三个模糊的身影。

吴邪笑了笑，将青铜觚放入怀中，转身跟着张起灵他们朝洞口走去。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九门的宿命，还有那个神秘的终局...一切都还等待着他们去探索。而此时此刻，新月饭店顶层，尹南风正看着青铜觚投影在墙上的画面，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桌案上整齐排列的九门卷宗在晨风中翻动着页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