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全国游泳锦标赛
男子50米蛙泳决赛正在泳池另一端轰鸣，女子200米自由泳检录处的元缘圆却在扯着领口透气，背上还留着昨天晚上新刮的痧痕
凌晨三点，酒店自带的体温计显示39.8℃，元缘圆只能认命地等余依婷把队医叫过来治疗。
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元缘圆在放弃和拼命中做选择，高烧不退要是让教练知道了200自那是没希望了，她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会退烧。
队医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元缘圆往嘴里塞藿香正气滴丸。
“住手！”
老王一把打掉她的手。
元缘圆一惊，手里的藿香正气滴丸滴落在地上
“游泳运动员不能乱吃药！尤其是含酒精的！”
元缘圆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没看清楚药有什么成分就想往嘴里塞，结果差点酿成大祸。
队医翻开急救箱，拿出牛角刮痧板和活络油。
“脱了上衣，余依婷你帮忙按住她肩膀。”
牛角板刮过斜方肌的瞬间，元缘圆闷哼出声。余依婷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看见刮痧板下迅速泛起紫红色的痧痕，像被揉开的水彩。
“忍着点。”
这一通搞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余依婷早已沉沉的睡下，元缘圆难受的实在睡不着，而且莫名其妙的想哭。
在病毒与比赛的攻势下没忍住哭了出来，但这幅场景莫名的好笑。
一个脸红红的并且贴着退热贴的小女孩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最后元缘圆带着眼泪入睡了。
八点，参赛队员都已进入场馆准备早场热身。
更衣室的瓷砖地反着冷光，元缘圆蹲在储物柜前翻找备用泳帽，后颈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潘展乐抱着打水板路过，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要不你别比了？”
他的手掌刚贴上就被她拍开。
“不会说话就别说。”
元缘圆瞪了一眼潘展乐后继续找翻找着备用泳帽。
她穿戴好后和几个认识的队员打了招呼便开始热身。
可她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游完200米自后扶着池边干呕。
元缘圆套上泳衣时，唐钱婷看着她后背上纵横的红痕皱眉：
“这样怎么穿紧身泳衣？”
元缘圆扯过毛巾盖住后背。
“没事，下水就不疼了。”
她对着镜子调整泳帽，看见自己眼底的红血丝，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第一次发烧，父亲也是用硬币蘸着白酒给她刮脊梁，说“这样把热气刮出来就好了。”
泳池边的广播在催检录，元缘圆跟着唐钱婷往外走，路过潘展乐时被塞了瓶冰镇功能饮料。
“贴着后颈。”
他低声说
“我刚拿的。”
冰凉的瓶身接触皮肤的瞬间，她打了个寒颤，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红绳——那是她去年送他的幸运绳。
发令枪响时，元缘圆感觉自己像跳进了热水池。
前50米，她还能保持节奏，但很快，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席卷全身。
眼前的水线开始模糊，每一次划水都像是在对抗千斤阻力。
她想起老王的话：
“实在撑不住就示意，别硬扛。”
但余光瞥见隔壁泳道的劲敌已经领先半个身位，下意识咬紧牙关不顾身体的疼痛向前冲。
当她在第一个转身触壁时，额头突然撞上出发台的防滑纹——高烧让她的空间感知出现偏差。
转身时，电子屏显示58.9秒的半程成绩，比她训练时慢了2.2秒。
元缘圆在第三个50米时开始呛水，氯水混着冷汗流进喉咙。
最后50米，她的视线开始重影，泳池分道线扭曲成波浪。
右背的肌肉像被烙铁烫着，每一次打水都带着撕裂感。
在触壁瞬间听见电子屏报出1:57.70——小组第三晋级，比她的平均成绩慢了2.7秒。
她趴在泳池边剧烈咳嗽，咳出的水汽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上岸时双腿一软，潘展乐和张雨霏同时冲过来架住她。
队医举着牛角板等在池边：
“立刻去理疗室，决赛前必须把痧刮透。”
元缘圆靠在潘展乐肩上，听见唐钱婷在身后对裁判解释
“她生理期提前了，状态不好。”
唐钱婷把自己的葡萄糖水塞过来：
“先含着，别咽下去。”
理疗室的艾草味呛得元缘圆咳嗽。队医的牛角板刮过斜方肌时，她把脸埋进毛巾，后背上迅速蔓延出紫红的痧痕。
潘展乐举着冰镇毛巾贴在她肘窝，红绳垂在她视线里。
“刚从冰桶里捞的，忍五分钟。”
奥体中心游泳馆的检录屏亮着冷光。元缘圆独自蹲在200米自由泳决赛的角落，鼻尖抵着冰凉的瓷砖。
38.7℃——比三小时前刮痧时又升了0.2度，后背上新刮的痧痕透过泳衣渗出紫红，像未愈合的伤口。
队医的牛角板还在急救箱里泛着冷光。她想起上午预赛时对方说的：
“决赛前再刮肘窝。”
却在看见检录员举牌时，把保温杯里的温水一口咽下去。
水面倒映着她发白的嘴唇，以及远处队友们模糊的身影——他们在各自的检录区热身。
发令枪响的瞬间，元缘圆的入水比平时慢了0.3秒。
前50米水感像裹着砂纸，每一次抱水都牵扯着后背上的痧痕。
她盯着泳池底部的分道线，数着瓷砖缝隙转移注意力，却在转身时看见水面倒影里自己扭曲的划水路线。
第100米，体温灼烧着视网膜。她听见看台上模糊的加油声，却分不清是谁在喊。
右背阔肌突然抽痛，连带着动作也变了形。
她咬住嘴唇，想起教练教的“核心代偿呼吸法”，用腰腹力量带动双腿打水，水花突然小了下去。
最后100米，元缘圆放弃了看分段计时，只凭着身体本能划水。
每一次手臂入水都像插进冰水，却又在下一秒被体内的灼热带走知觉。
触壁瞬间电子屏跳出1:55.03——依然夺冠，只是比巅峰成绩慢了0.6秒。
《运动员进行曲》响起时，元缘圆站在最高领奖台，左手攥紧衣服一角掩饰颤抖。
金牌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压不住锁骨处渗出的冷汗。
济南奥体中心的混采区灯箱亮得刺眼，元缘圆靠在泳池边的扶手栏上喘气，领奖服后背被冷汗浸出深色水痕，右肩带滑落露出后颈未撕干净的退烧贴胶印。
余依婷突然从人群后挤进来，用干毛巾裹住她的肩膀：
“刚比完200混，顺手拿的，没别人用过。”
“元缘圆选手，您决赛时体温实测38.7℃，最后50米反超的动力来源是什么？”
记者的录音笔怼到她颤抖的唇边，元缘圆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记者的录音笔上。脸色苍白，嘴唇却因咬牙用力泛着不正常的红。
突然感觉后颈被片冰凉覆盖——潘展乐不知何时蹲在身后，把新换的冰袋垫在她颈椎凹陷处。
“是……”
元缘圆顿了顿，听见余依婷在身后悄悄说“说划频”
“是后100米调整了划频节奏”
她下意识摸向腕间，那里还留着下午冰敷时的凉意
“肌肉记忆帮了忙。”
潘展乐突然给她塞了颗薄荷糖
“含着，别咽，醒神。”
“您后背上的紫红色痕迹是？”
“游泳运动员的老办法，刮痧和冰敷。”
“元缘圆，高烧夺冠是否超出教练组预期？”
麦克风怼到唇边，她闻到记者身上的香水味，突然想起检录处潘展乐递来的碎冰袋。
“赛前做了体温监测”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队医用红外测温仪盯了三次，说肌肉记忆能撑住。”
队医室的艾草味呛得人咳嗽，队医的牛角板刮过肘窝时，元缘圆把脸埋进毛巾。
“嘶——”
疼得攥紧床单时，潘展乐立刻将冰袋贴在她另一侧手肘
“刚从冰库拿的，裹了三层毛巾。”
余依婷举着手机电筒照亮痧痕，屏幕光映着元缘圆后背上的紫红纹路
“这里，肩胛下角还有结节。”
“最后50米触壁时，手腕有没有发麻？”
老王突然停手。元缘圆想起触壁瞬间的眩晕，诚实回答：
“嗯”
理疗结束时，元缘圆的后颈敷着新换的退烧贴。
余依婷帮她系上浴袍腰带：
“老王说今晚每隔两小时测体温”
她从毛巾架上取下两条毛巾
“热的敷后背，冰的擦手臂，潘队已经把测温仪放你床头柜了。”
潘展乐背着医疗箱站在门口
“我送你回酒店，冰袋放保温桶里了。”
走廊的灯光映着三人的影子。元缘圆走在中间，听见余依婷给潘展乐讲刚才采访时记者问的蠢问题，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她看着墙上的训练计划表，2024巴黎奥运的倒计时牌赫然在目。保温杯里的艾草水已经凉透，是唐钱婷在决赛前硬塞的，不含酒精。窗外的济南冬夜飘起细雪，落在泳池玻璃上结成霜，像极了她15岁这年，所有灼热水线背后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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