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苏活区的晨光,吝啬地透过薄雾和高楼的缝隙,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维斯·科尔曼在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深度睡眠满足感和肌肉隐秘酸软的倦怠中醒来。昨夜吧台冰冷的触感、泽菲尔滚烫的体温、被填满的饱胀感、以及最后那枚冰块带来的灭顶刺激……感官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让他猛地蜷缩了一下脚趾,脸颊瞬间滚烫。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柜——摸索着他那副赖以看清世界的圆形金丝无框眼镜。
指尖只触碰到冰凉的木面。
“啧……”艾维斯烦躁地咕哝一声,眯着那双因宿醉般情欲而略显迷蒙的蓝绿色眼睛,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凌乱的被褥间摸索。绸缎床单光滑冰凉,昨夜泽菲尔撒下的蓝紫色安神粉末早已消散无踪,只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雨后森林气息。
然而,另一种更温暖、更诱人的香气却悄然钻入他的鼻腔——是烤面包的焦香和蜂蜜的甜润。艾维斯动作一顿,疑惑地撑起身子。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泽菲尔·莫里斯站在门口,逆着客厅透进来的晨光。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高领毛衣,柔软的羊毛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平坦的胸膛线条,下身是熨帖的黑色长裤。奶咖色的短发在光晕中显得蓬松柔软,深紫色的眼眸沉静如深潭,正专注地看着他。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边缘微焦,散发着麦香,旁边还有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杯口边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蜂蜜的甜香——显然是刚加进去的。他看起来像任何一个清晨为恋人准备早餐的普通人,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份非人的、近乎完美的协调感,以及那份沉静眼神下过于专注的穿透力。
“醒了?”泽菲尔的声音带着刚醒般的微哑,低沉悦耳。他走进来,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取代了艾维斯遍寻不着的眼镜原本的位置。他拿起那杯温热的牛奶,杯壁上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递到艾维斯面前。“喝了,加了蜂蜜。”
艾维斯有些怔忡地看着泽菲尔,又看看那杯牛奶。晨光中泽菲尔的侧脸线条完美得不真实,这一幕温馨得近乎虚幻。他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被暖意包裹,蜂蜜的甜香直冲鼻腔,驱散了些许身体的疲惫和昨夜的混乱记忆带来的羞耻感。他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舒适的熨帖。
泽菲尔的目光落在他微卷的黑色短发上,几缕发丝不听话地翘着,睡眼惺忪的模样削弱了他清醒时的锐利,添了几分柔软。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姿态闲适,深紫色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湖泊,映着艾维斯的身影。
直到艾维斯放下空杯,他才再次伸出手。这次,指尖稳稳地捏着那副金丝眼镜的纤细镜腿。
“在找这个?”
艾维斯的心跳漏了一拍,含糊地“嗯”了一声,有些别扭地伸手去接。
泽菲尔却没有立刻给他。他微微倾身靠近,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拨开艾维斯额前微卷的黑色碎发。他的目光仔细扫过艾维斯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那双因失去眼镜而显得有些茫然无助的蓝绿色眼眸上。那眼神专注得像在检查一件精密的仪器,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珍视?
“别动。”泽菲尔低语。
艾维斯僵住了,屏住呼吸。泽菲尔身上那股清冽微苦的草木气息混合着咖啡的醇厚和面包的焦香,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氛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泽菲尔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泽菲尔的动作很轻,很稳。小心翼翼地将金丝眼镜的镜架展开,然后像为一件易碎品加冕般,极其温柔地、准确地将镜片架在艾维斯挺直的鼻梁上,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微凉的耳廓。
瞬间,世界在艾维斯眼中重新变得清晰锐利。
泽菲尔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近在咫尺,深紫色的瞳孔清晰地映出自己戴着眼镜、头发凌乱的模样。镜片后,艾维斯清晰地捕捉到泽菲尔嘴角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笑意,像是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
“好了。”泽菲尔收回手,声音平静无波。
艾维斯却觉得耳根发烫。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掩饰那一瞬间的悸动。“……谢谢。”声音有些干涩。他掀开被子下床,腿根和后腰传来的隐秘酸痛让他动作微微一滞,昨夜疯狂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现,特别是那枚冰块带来的刺激……他迅速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走向浴室,背影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下次……别用冰块了……好冰……而且……好羞耻……”
泽菲尔看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后,深紫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餍足和一丝玩味。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唇瓣。
“暮霭”酒吧在白天的苏活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推开门的瞬间,一种混合着陈年木料、上光蜡、以及沉淀了一夜烟酒尾调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板克里斯,穿着剪裁合体的马甲背心,正专注地擦拭着吧台。看到泽菲尔和艾维斯一前一后进来,他挑了挑眉,目光在艾维斯刻意拉高的领口和泽菲尔那身优雅休闲装之间打了个转,带着了然和戏谑。
“早啊,二位。看来昨晚……‘休息’得不错?”克里斯的声音洪亮,特意加重了“休息”二字。
艾维斯的耳根瞬间红了,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向员工休息室。
泽菲尔则神色自若,对克里斯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社交微笑:“早上好,克里斯。”那份非人的沉静和优雅,让克里斯准备好的调侃都噎了回去。
“咳,”克里斯摆摆手,“泽菲尔,二楼VIP包厢归你。艾维斯,吧台还是你的战场。”
艾维斯换好酒保服出来时,泽菲尔已经倚在通往二楼的雕花楼梯扶手上,手里拿着一份羊皮纸酒水单,深紫色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目光,让艾维斯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扫描了一遍。
“看什么?”艾维斯走到吧台后,拿起方巾擦拭光洁的玻璃杯,掩饰不自在。
泽菲尔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目光在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结上停留片刻,才转身无声地上楼。
白天的工作舒缓。艾维斯动作娴熟,摇酒壶在他手中翻飞,冰块撞击出清脆的节奏。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投下斑斓光影。泽菲尔的身影偶尔出现在二楼栏杆旁,处理预约,或只是静静俯视。每当那沉静而穿透的目光落在后颈,艾维斯便觉脊背微麻,昨夜那些混乱激烈的感官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涌现,混合着大学时期模糊的甜蜜片段。有一次抬头撞上那目光,艾维斯手一抖,差点打翻马天尼。泽菲尔几不可查地挑眉,眼神仿佛在无声命令:“专心点。”
艾维斯迅速低头,心跳如鼓。这该死的“梦想家”……还有这该死的悸动。
工作间隙,艾维斯整理着酒柜。泽菲尔无声地从二楼下来,走到吧台内侧,似乎要取东西。狭窄的空间让两人不可避免地贴近。泽菲尔身上那股清冽的草木气息瞬间包裹了艾维斯。艾维斯身体微僵,昨夜被冰块侵入的异样感仿佛再次浮现,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泽菲尔的手自然地搭上了他的后腰,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那微凉的触感让艾维斯轻轻一颤。
“腰还酸?”泽菲尔的声音低沉,几乎是贴着他耳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但更多的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艾维斯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镜片后的蓝绿色眼眸闪过一丝羞恼。他扭开身体,避开那只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咬牙切齿:“泽菲尔!……说了下次别用冰块……” 他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几乎含在喉咙里,“……好冰……而且……好羞耻……”
泽菲尔深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他没有收回手,反而更近一步,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艾维斯紧绷的后腰线。“效果很好,不是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探究,“你的反应……很有研究价值。”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配上暧昧的动作,让艾维斯又羞又气,却又无法反驳。
“研究你个头!”艾维斯没好气地低声斥道,用力拍开他的手,脸颊绯红地转身去拿酒瓶,动作带着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泽菲尔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脖颈和略显慌乱的背影,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许。他没有再逗弄,拿起需要的物品,又无声地回到了二楼。留下艾维斯对着酒瓶生闷气,心跳却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