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桔梗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冰璃雪蜷缩在被窝里，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湿意——昨晚那场无由的情绪风暴像退潮的海水，留下沉甸甸的疲惫。她听见厨房传来轻响，咖啡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混着煎蛋的滋滋声，是颜爵在准备早餐。

“阿冰，醒了吗？”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颜爵端着托盘走进来，浅灰色家居服袖口卷到小臂，发梢还沾着水汽。他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俯身时指尖先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吻了吻她的眉心，“今天煎了你喜欢的流心蛋。”

冰璃雪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像锚点一样稳住漂浮的情绪。颜爵也不催她，只是坐在床边，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等她慢慢从情绪的深潭里浮上来。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不用追问“为什么难过”，只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不想起床……”她的声音埋在他胸口，闷闷的。

“好，那就再赖一会儿。”颜爵把她揽得更紧，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像哄一只炸毛的小猫，“不过流心蛋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喂你？”

她终于舍得抬眼看他。阳光落在颜爵含笑的眼角，把他眼底的温柔镀上金边。他拿起银叉戳破蛋黄，橙黄色的蛋液缓缓流出，舀起一小块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冰璃雪小口小口地吃着，看他认真擦拭她嘴角的面包屑，忽然小声说：“颜爵，你像在养宠物。”

“嗯，养我的小雪花。”他挑眉，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需要晒太阳的那种。”

吃过早餐，颜爵把她裹进厚外套里，牵着她去楼下散步。小区里的腊梅开了，淡黄色的花苞挂在枝头，透着清苦的香。冰璃雪盯着地上的落叶发呆，脚步有些沉重。颜爵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看，阿尔卑斯草莓味，你上次说喜欢这个味道。”

糖纸在阳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冰璃雪含着糖，看他蹲下身把她松开的鞋带系成可爱的蝴蝶结。他指尖冻得有些发红，却依旧耐心地把两边鞋带对齐。“你知道吗？”颜爵忽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落满星光，“今天路过花店，看到一束洋桔梗，花瓣是淡紫色的，像你上次画的水彩画。”

他总是这样，记得她所有细微的喜好。那些被抑郁症揉碎的情绪碎片，被他一点点拾起来，用温柔的话语粘成完整的形状。走到长椅边，颜爵拿出保温杯，里面是温热的蜂蜜水。冰璃雪捧着杯子取暖，看他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是她之前随手画的速写，里面夹着一片压平的银杏叶。

“这棵树的叶子好像更黄了。”颜爵指着画册上的速写，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银杏树，“要不要再画一张？我帮你拿画具。”

她没回答，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旋，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保温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底，那颗草莓糖的甜意在舌尖慢慢化开。她知道，抑郁症的乌云不会立刻散去，但身边这个人，就像此刻穿透云层的阳光，用日复一日的耐心，在她心里凿出一道光。

“颜爵，”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早晨清亮了些，“下次我们一起种洋桔梗吧。”

“好啊，”他握住她的手，指尖相扣，“种满阳台，这样你每天醒来都能看到。”

阳光越发明媚，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冰璃雪看着地上相依的影子，忽然觉得，今天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常，因为有了彼此的陪伴，正在慢慢织成抵御阴霾的铠甲。而她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即使前路仍有风雨，也能一步步，走向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