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晚上七点半，A大文学院的办公楼还亮着零星灯火。冰璃雪合上最后一份论文初稿，指尖在键盘上敲下修改意见，窗外的暮色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颜警官”三个字，附带一张某人穿着警服、故作严肃的自拍——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颜爵非要她设成的备注和头像。

“阿冰，下楼。”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带着刚结束巡逻的微哑，却藏不住笑意，“我在你办公楼门口的梧桐树下，带了热奶茶。”

冰璃雪弯了弯眼睛，起身时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浅灰色针织开衫。她是文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讲台上总是一身素雅长裙，语气温和却逻辑清晰，学生们私下叫她“冰山美人导师”，却没人知道这位“冰山”每次听到“阿冰”这个昵称时，心底会泛起怎样的暖意。

推开办公楼大门，晚风吹起她的长发，远处路灯下，那个穿着便服却依旧身姿挺拔的身影正靠着车头等她。颜爵手里拎着一个纸袋，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帆布包，另一只手把温热的奶茶塞进她手里。

“今天怎么这么早？”冰璃雪抿了口奶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加班的疲惫。

“刚处理完辖区一起小纠纷，算准了你差不多该结束了。”颜爵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擦过她鬓角时带着微凉的触感，“论文看得怎么样？学生又把‘蓦然回首’写成‘募然回首’了？”

冰璃雪失笑：“你还记得上次批作业时跟你吐槽的事？今天倒是没写错成语，不过有个学生分析《红楼梦》里的王熙凤，硬是把‘脂粉英雄’写成了‘脂肪英雄’。”

颜爵闻言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等她坐好才绕到驾驶座：“想吃什么？带你去吃巷口那家生煎包？”

“好啊，”冰璃雪系上安全带，看着他发动车子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不过先说好，你不许再偷偷帮我把里面的葱花挑出来。”

“我哪次不挑？”颜爵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谁让我们阿冰不吃葱花呢。”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电台里放着轻柔的老歌。冰璃雪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想起上周自己熬夜备课，颜爵值完夜班回来，悄悄在她书房放了温好的牛奶和一块巧克力蛋糕；想起自己第一次带颜爵参加学院聚餐，同事们惊讶于这位“冰山导师”的男朋友竟是那位办起案来雷厉风行的颜警官，而颜爵只是笑着替她挡下酒杯，低声说“她不能喝”；更想起无数个像今晚这样的时刻，他总会用最寻常的烟火气，把她从书本和教案里拉出来，塞进满是“阿冰”的温柔里。

“对了，”颜爵忽然开口，“下周末我调休，陪你去博物馆看那个明清书画展？”

冰璃雪转头看他，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嘴角却微微上扬。她知道，这个平时在警局里不苟言笑、面对嫌疑人时眼神锐利的男人，会记得她无意中提起的每一个喜好，会把她的“想去”和“喜欢”都悄悄记在心里。

“好啊，”她轻声应道，伸手握住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过看完展，你要陪我去买新出的那家抹茶蛋糕。”

“遵命，冰教授。”颜爵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相扣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暖得像此刻车里流淌的空气。

车子在巷口停下，熟悉的生煎包香气扑面而来。颜爵先下车，绕到另一边替她开车门，伸手护住她的头顶——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从他们刚认识时他送她回宿舍，到现在成为她生活里最理所当然的存在。

“阿冰，”走进热气腾腾的小店时，颜爵忽然在她耳边轻唤，“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冰璃雪看着他眼底映着的灯光和自己的倒影，鼻尖是食物的香气，身边是爱人的温度。她想，或许最好的日常，就是这样——她是讲台上的冰璃雪，是学术世界里的研究者，而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那个被唤作“阿冰”的、被捧在手心的人。

窗外夜色温柔，店里人声喧闹，颜爵把刚端上来的生煎包推到她面前，细心地吹了吹热气。而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因他而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