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轻微的碰撞声，还有米粒在沸水中翻滚的细微咕嘟声。一股清淡的米香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昨夜残留的药味，给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丝暖意。
王楚钦在灶台前忙碌着。他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时不时用勺子搅动一下，防止粘锅。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略显疲惫却专注的侧脸上，眼下淡淡的青黑和下巴新冒出的胡茬更添了几分粗粝感。幸运蹲坐在料理台旁，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锅里，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
向暖暖躺在沙发上，身体的虚脱感依旧明显，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高烧虽退，但那种劫后余生的疲惫感沉沉地压着她。她裹紧了毯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高大的身影。看着他略显笨拙却无比认真地搅动粥锅的样子，看着他因为一夜未眠而微微佝偻的背脊，心里那汪名为感动的暖泉，无声地满溢出来，浸润着四肢百骸。
粥煮好了。王楚钦关掉火，小心地盛了一小碗出来。白粥熬得恰到好处，米粒微微开花，浓稠适中，散发着最朴素也最温暖的香气。他想了想，又从冰箱里翻出一小包榨菜，切了点极细的丝儿，点缀在粥面上，增加一点风味和咸度。
他端着碗，走到沙发边。碗沿很烫，他用一块干净的湿布垫着。他先用手背再次探了探向暖暖的额头，确认温度确实降下来了，才稍稍放心。
“来，小心烫。” 他半蹲下来，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放在唇边仔细地吹了吹，直到感觉温度适宜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向暖暖唇边。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向暖暖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我自己来吧……”
“别动。” 王楚钦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你手上没力气，别烫着。” 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勺子稳稳地停在唇边。
向暖暖拗不过他，只得微微张开嘴。温热的、带着米香的粥滑入口中，清淡的滋味熨帖着空乏的胃和虚弱的身体。榨菜丝的微咸恰到好处地刺激了味蕾，让她原本毫无食欲的胃似乎苏醒了一些。
她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吃着。王楚钦喂得极有耐心，每一勺都仔细吹凉，喂完一勺，会用纸巾轻轻擦掉她嘴角沾上的米汤。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与赛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眼神凌厉的冠军判若两人。
一碗粥吃下去大半，向暖暖感觉胃里暖融融的，身上也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她轻轻摇摇头：“饱了，大头，吃不下了。”
王楚钦没有勉强，放下碗。他看着她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了些许的脸庞，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疲惫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撑住了沙发边缘。
“你……” 向暖暖注意到他的异样，心猛地一揪，“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没事。” 王楚钦立刻挺直了背脊，试图掩饰那瞬间的脱力，声音也刻意放轻松，“我身体好着呢，熬个夜算什么。倒是你，感觉真的好些了？” 他再次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确认温度。
“嗯，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累。” 向暖暖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她往里挪了挪身子，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沙发位置，声音带着点虚弱却坚定的请求：“大头，你也躺下来歇会儿吧。陪陪我。”
王楚钦犹豫了一下。他确实累极了，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透支都在叫嚣着休息。但他看了看她依旧带着病容的脸，又有些不放心。
“我就在这儿守着你就行。” 他打算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坐下。
“躺下来嘛。” 向暖暖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带着点小动物般的祈求，“沙发够大，我想……靠着你。”
她这难得主动的依赖和软语，瞬间击溃了王楚钦的防线。他不再坚持，脱掉鞋子，小心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沙发确实不算宽裕，他侧着身，将向暖暖连同毯子一起，轻轻地圈进自己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生怕碰到她哪里不舒服。
当身体接触到沙发柔软的支撑，当怀中再次被熟悉的气息和温软填满时，王楚钦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困倦感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是刚调整好姿势，把下巴轻轻搁在向暖暖的发顶，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阖上了。不过几秒钟，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就在向暖暖耳边响起。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眉宇间积攒的疲惫和担忧在睡梦中终于得以舒展，只是紧抿的唇角和环抱着她的手臂，依旧带着一种守护的本能。
向暖暖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深长的呼吸。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他臂弯的温度透过毯子传递过来，暖融融的。昨夜那种被高烧和寒冷支配的恐惧感，此刻被这坚实的怀抱和温暖的呼吸彻底驱散。
幸运也跳上了沙发，在两人蜷缩的腿弯处找了个小小的空隙，把自己盘成一个毛茸茸的橘色圆饼，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公寓里一片宁静祥和，只有三个生命体清浅交织的呼吸声。厨房里，那锅温着的粥，还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向暖暖抬起眼，看着王楚钦近在咫尺的睡颜。他眼底的青黑、下巴的胡茬、眉宇间残留的倦意都清晰可见。昨夜，他用滚烫的怀抱做她的暖炉，用不眠不休的守护筑起她的堡垒。此刻，他终于卸下重担，沉入了梦乡。
她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一种混杂着心疼、依赖和深深眷恋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抚过他紧抿的唇角，感受着他下巴上微微刺手的胡茬。
然后，她更紧地依偎进他的怀抱，像藤蔓找到了可以攀附的大树。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般的宁静与温暖。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内心的安定感却前所未有的充盈。
有他在身边，连病痛都变得可以忍受。
有他守护的睡眠，连噩梦都退避三舍。
她也在他深沉的呼吸声中，再次沉入了安稳的补眠。这一次，不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是源于这份浸入骨髓的安全感和暖意。
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将客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粥的香气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也放慢了脚步，只为守护这方寸之间的宁静与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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