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刺鼻，冰冷的灯光照在惨白的墙壁上。向暖暖躺在移动病床上，左手腕被临时固定在一个简易的护具里，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汐般一阵阵袭来，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医生和护士用英语快速地交流着，推着她穿过安静的走廊，去做X光检查。
担架车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单调而冰冷，与体育馆内那震耳欲聋、血脉贲张的喧嚣形成了残酷的对比。向暖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担忧压过了手腕的疼痛。
她刚才被推走时，隐约听到了场内爆发出的、为对手得分的巨大欢呼声……是张本智和吗？他扳回一局了？现在比分是多少了？大头他……他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他会不会……分心？
“别告诉大头！千万别说！” 她发给李哥的信息内容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恳求和恐惧。她宁愿自己承受这意外和疼痛的百倍，也不愿成为他登顶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干扰。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艰难地用右手掏出手机，是李哥的回复：
> **【李哥】：收到！放心！你怎么样？在哪家医院？比赛……张本刚扳回一局，2：1。大头有点……好像有点走神。你千万保重！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2：1！王楚钦被扳回一局！而且……他走神了？！
向暖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巨大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是因为她吗？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她不在看台上了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透明。
“小姐，请放松，我们要拍片了。” 护士的声音将她从痛苦的思绪中拉回。
冰冷的X光室，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向暖暖躺在检查台上，右手紧紧抓着衣角，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和内心的煎熬而哭出声。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刺眼的白光，脑海里全是王楚钦在球台边奋力拼杀的身影，以及他可能因为她而出现的失误……
**与此同时，利雅得体育馆，决赛现场。**
第三局的失利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还沸腾如火的中国球迷看台上。比分牌上刺眼的 **2：1**，如同一个警钟。
王楚钦坐在场边休息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发流下，滴落在红色的地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刘国正指导蹲在他面前，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手指用力地点着战术板。
但王楚钦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扫向那个熟悉的、前排靠过道的位置——**空的**。
那里空无一人。
刚才中场休息时还在的……那个穿着红色T恤，像一团小火焰般为他加油的身影，消失了。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混合着第三局失利的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头，越收越紧。她去哪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场馆这么大，她去洗手间也该回来了！难道是……之前生病还没好利索，又难受了？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心乱如麻。
“楚钦！楚钦！” 刘国正指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严厉，“看着我！集中注意力！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王楚钦猛地回神，对上了刘指那双锐利如鹰、此刻正燃烧着焦急和担忧的眼睛。他看到了刘指眼底的警告：这是决赛！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份不安强行压下，但心底那点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那个空座位。
“她没事的……可能只是去透透气……”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但声音却毫无底气。
第四局比赛开始。
张本智和显然抓住了王楚钦这一瞬间的“缝隙”！他打得更加凶狠，线路更加刁钻，落点专打王楚钦因为心神不宁而暴露出的空档！开局就打了王楚钦一个措手不及，连得三分！
“糟糕！”
“大头稳住啊！”
看台上的中国球迷发出焦急的惊呼。
王楚钦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用更猛烈的进攻扳回局面。然而，那份萦绕心头的不安，像一层薄雾，笼罩了他的判断力和手感。几个原本十拿九稳的机会球，竟然出现了不该有的失误！反手拧拉下网，正手爆冲出界……
比分被迅速拉开！3：0，5：1，7：2……
向暖暖的缺席，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拖住了他原本凌厉的步伐。他每一次挥拍，每一次移动，都仿佛能感觉到那个空座位投来的、无形的、令人焦灼的目光。
“王楚钦！加油！王楚钦！加油！” 看台上，中国球迷的助威声浪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试图用声音唤醒他。
王楚钦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微凸。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他看向教练席，刘指正焦急地对他做着手势，示意他冷静，打控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杂念，试图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他放慢了速度，加强了旋转控制，试图用多拍相持拖住对手，找回手感。这一招似乎奏效了，他顽强地追回了几分，将比分追到了7：5。
然而，就在他刚刚看到一丝追分的希望时，张本智和一个极其刁钻的发球抢攻，再次洞穿了他的防线！8：5！
紧接着，王楚钦在一个关键的多拍相持中，因为一个细微的步伐调整不到位，反手回球下网！9：5！
大势已去！
尽管王楚钦在最后时刻拼尽全力挽救了两个局点，但张本智和没有给他翻盘的机会，一个果断的侧身正手爆冲，结束了第四局！
11：7！张本智和再扳一局！大比分变成 2：2 平！
整个体育馆瞬间被日本球迷的欢呼声淹没！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重重地压在了王楚钦的肩头！他站在球台边，微微低着头，汗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胸膛剧烈起伏。他握着球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个空座位。
暖暖……你到底在哪里？
这个无声的呐喊，带着焦灼、担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知道，如果找不到她，如果无法确定她安然无恙，他根本无法集中全部精神去打这场生死攸关的决胜局！
医院，X光室外。
向暖暖坐在轮椅上，左手腕已经打上了临时的固定石膏，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稍微缓解，但依旧沉重。医生拿着刚出的X光片，表情严肃地用英语说着：“……腕关节扭伤，韧带有一定程度的拉伤，伴有轻微骨裂……需要打石膏固定至少三到四周，避免负重和剧烈活动……”
骨裂！
向暖暖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比她预想的更糟。不仅意味着她无法继续在现场为他加油，更意味着她作为翻译最依赖的“手腕”将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工作。
但此刻，更让她揪心的是手机屏幕上李哥刚刚发来的最新消息：
【李哥】：第四局输了……7：11。现在大比分2：2平了。第五局决胜局马上开始！大头状态……不太好。你真的不能让他知道！坚持住！
2：2了！
决胜局！
而他状态不好……是因为她吗？
巨大的自责、担忧和无法在现场陪伴的无力感，像海啸般将她吞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滴落在冰冷的石膏上。
她颤抖着右手，点开了文字直播的链接。冰冷的文字如同刀片，切割着她的心：
【决胜局开始！王楚钦发球……】
【张本智和接发球抢攻得分！0：1！】
【王楚钦正手失误！0：2！开局不利！】
【张本智和气势如虹！再得一分！0：3！中国队请求暂停！】
暂停了！
他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一定在寻找她！他一定……很担心！
向暖暖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腕，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她不顾护士的劝阻，挣扎着用右手撑起身体，对推着她去病房的护工急切地用英语夹杂着中文比划：
“Please! Phone! I need my phone! Big screen! The game! I have to see! I have to know!” (求你了！手机！我需要我的手机！大屏幕！比赛！我必须看！我必须知道！)
护工被她激动的情绪和眼中的泪水吓到，犹豫了一下，还是帮她把手机举到了她面前，并尽量调大了直播的声音。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画面有些晃动，但依旧能看到中心球台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暂停结束，王楚钦重新走回球台边。他的背影看起来异常沉重，汗水浸透了整个后背。镜头给到他的特写——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胜利的渴望，有失利的懊恼，但最深处，似乎还藏着一抹无法掩饰的……焦灼与不安。
向暖暖的心，在那一刻，痛得无法呼吸。
她知道，那抹焦灼，是为了她。
决胜局的战鼓，已经擂响。
而远在医院病房里的向暖暖，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用打着石膏的手，紧紧攥着手机，用尽全身的力气，无声地呐喊：
“大头……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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