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同悲?不,只有我,这颗不起眼的种核,在空无一物的台心,独自咀嚼着万古洪荒都未曾尝过的孤绝。
在这片几乎凝固的沉寂中,几道如山如渊、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怀气息,无声无息地降临在真墟台边缘的虚空中。
是四个身影。
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扰动法则,衣袍无风自动,流淌着迥异却磅礴的光晕,威仪中浸染着连神明都无法消解的哀恸。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虚空,聚焦在台心——聚焦在渺小如尘埃的我身上。
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在此,又在此守候了多久。
良久。
那位身着玄黑衣袍,气息渊深如九幽寒泉的女子率先开口。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这……便是他留下的最后印记么?”
她身边,一袭如瀚海般深邃蓝衣的男子缓缓颔首,声音低沉,压着翻涌的情绪:“嗯。他走了。走得很干净,只余此物。”
“哼!”
一个周身火气缭绕不熄的烈焰气息,仿佛能灼烧虚空的赤袍男子冷冷嗤笑,语气刻薄而直率:
“一粒连芽都发不出的顽种?谁爱伺候谁拿去,别指望我屈尊照看这种玩意儿!”
最后,那身缀满山川草木纹理,生机与古老苍茫并存的青袍男子,目光在我身上流连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性:
“毕竟是他唯一所留。我等各照拂百年,静观其变,如何?也算……念他一场。”
玄、蓝、赤、青。
四方威压无声地达成了某种平衡。
“可。”
“善。”
“……哼,随你们!”
声音落下,四道身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又缓缓淡入周遭流转的天地气韵之中。
死寂再次笼罩真墟台。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渐渐知晓。
那四位,竟是镇守寰宇四极、维系诸天平衡的四方至尊之神!
朱雀于南,主离火,燃尽不祥;
玄武居北,司弱水,封冻永夜;
白虎坐西,掌杀伐,肃清邪戾;
青龙踞东,统万物,维系生机。
他们俯瞰万古兴亡,守护着万世太平的基石,弹指间星河湮灭亦可重塑, 是这方天地真正意义上的无上主宰。
只是,万世太平的神座旁,似乎容不下一粒渴望自主萌芽的种子……更容不下,那刚刚碎裂于心底的唯一暖巢。
或许,正是因了应龙那不求结果的善意浇灌。
虽与他相伴的二十一年寒暑,我始终未能破开那顽固的内壳,抽发新芽……
可我的形与质,却在无形中悄然流转——
从一枚灰扑扑、不起眼的黯淡种子,渐渐地,如同被天地间最纯净的溪水经年涤荡的顽石,褪去了粗砺,蕴生出内敛而温润的光泽!通体流转起 如星屑、如虹彩般的 瑰丽光华,静静地躺在真墟台上,宛若一颗蒙尘许久,终被时光打磨得 莹润浑圆的五彩仙石。
他走了,那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这空寂的百年轮转,落到了那位一身玄衣的尊神——沐玄手中。
她是四方之神中执掌北方幽明、司掌玄水的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