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程将一枚铜钱放在账本第七页第七行，然后合上册子。这是给账房杜若的暗号——这笔账有问题。
窗外，晨曦刚刚染红京城的屋檐。周鹤程已经工作了一个时辰。重生七天，他几乎没怎么睡，忙着重建前世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十六家商行、二十三个码头据点、上百个眼线，这些在前世花了十年搭建的体系，如今他要压缩在几个月内完成。
"东家，苏记的人来了。"老仆周安在门外轻声禀报。
周鹤程手指一顿。苏梦沉，那个可疑的药材商，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请到花厅，上好龙井。"他从容起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枚特制的铜钱藏在袖中。
花厅里，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欣赏墙上的山水画。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眉如剑锋，眼若寒星，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周老板，久仰。"苏梦沉拱手，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周鹤程回礼，暗自警惕。这人气质太过出众，不像是普通商贾。两人落座，侍女奉上茶具。
"听闻苏老板半年前才到京城，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周某佩服。"周鹤程亲自斟茶，动作行云流水。
苏梦沉接过茶盏，却不急着喝："哪里比得上周氏百年基业。听说周老板近日对药材生意感兴趣？"
茶香氤氲中，周鹤程捕捉到对方话中的试探。他轻笑："商海浮沉，总要广结善缘。苏老板若有好的货源，周某自然愿意合作。"
"巧了。"苏梦沉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这是西南新到的雪灵芝，价比黄金。周老板见多识广，不妨品鉴。"
周鹤程接过锦囊，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奇异香气。不是雪灵芝——是曼陀罗混合了其他致幻剂。他面不改色，假装细看，实则屏住呼吸。
"确是上品。"他合上锦囊，"不知价格几何？"
苏梦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笑道："周老板果然识货。不过今日初次见面，这包就当作见面礼了。"
两人又寒暄几句，苏梦沉起身告辞。周鹤程送到大门外，目送那袭白衣远去，后背已经渗出冷汗。那不是普通的迷药，而是前世"九霄"组织特制的吐真剂。
回到书房，周鹤程立刻写下几行密码，唤来心腹："送到城南百草堂，亲手交给掌柜。"
心腹刚走，账房杜若就匆匆赶来。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却有一双看透数字的眼睛。
"东家，那笔账查清了。"杜若压低声音，"上个月从江南来的丝绸，账面比实际少了三成。更奇怪的是，差额部分用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货币结算。"
周鹤程眯起眼："什么货币？"
杜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古怪符号：∞下面交叉着两把剑，与孙晚在尸体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谁经手的这笔账？"周鹤程声音沉了下来。
"是刘管事。但..."杜若犹豫了一下，"我查了入库记录，发现实际货物与账面对不上。那些丝绸可能根本没进仓库，而是直接运往了别处。"
周鹤程正欲追问，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两人冲出门，只见后院浓烟滚滚——仓库着火了！
"救火！"周鹤程大喊，同时拉住杜若，"去把账本都带出来，特别是最近三个月的！"
家丁们提着水桶冲向火场。周鹤程却站在原地，冷眼旁观。这场火来得太巧，明显是有人要毁灭证据。
半刻钟后，火被扑灭，所幸损失不大。但杜若没有回来。周鹤程心头一紧，冲向账房，推开门只见少年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东...家..."杜若气若游丝，手指蘸血在地上写了"三七"两个数字，然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周鹤程跪在地上，拳头攥得发白。前世今生，他最恨对无辜者下手。杜若只是个有天分的少年，不该卷入这场战争。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他轻声许诺，合上杜若的双眼。
当夜，周鹤程秘密会见了孙晚。两人在城外一处废弃窑洞碰面，交换了情报。
"杜若死了。"周鹤程声音冰冷，"因为发现了'九霄'的线索。"
孙晚皱眉："我在太医院也发现异常。最近三个月，有七位官员死于'急病'，症状都像现代毒药所致。"
"苏梦沉今天来试探我。"周鹤程将那个锦囊递给孙晚，"分析一下成分。"
孙晚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纳粹在二战时用的审讯药物配方！"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意味着，对方不仅重生，还掌握着跨时代的知识。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周鹤程展开一张地图，"我已经派人去江南找温青辞，北疆那边..."
"夜宴熙说她会处理。"孙晚打断他，"眼下更重要的是查清'九霄'在京城有多少人。"
周鹤程点头："我有个计划，但需要你配合。"
他详细说明了一个利用药材交易传递信息的网络。孙晚可以借助太医院的采购渠道，将信息隐藏在药方中传递。
"另外，"周鹤程取出一叠银票，"这些是用特殊油墨印制的，在火烤下会显现密码。通过你的病人散布出去，建立联络点。"
孙晚接过银票："小心苏梦沉。他能搞到这种药物，背后肯定有庞大的网络。"
分别前，周鹤程突然问："你还记得前世我们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孙晚沉默片刻："我记得每个人，唯独不记得自己。"
"我也是。"周鹤程望向夜空，"这会不会是某种暗示？"
孙晚没有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三日后，周鹤程以悼念杜若为由，在城外寺庙设宴招待商界友人。暗地里，这是一次情报收集会。宾客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哑巴琴师阿无。
阿无约莫二十出头，一袭素衣，面容清秀却总带着几分惊惶。她原是官宦之女，家道中落后沦为乐伎。前世里，她曾是周鹤程的重要情报传递者，因救他而死。
"阿无姑娘，可否弹一曲《阳关三叠》？"周鹤程温声问道。
阿无点头，纤细手指抚上琴弦。琴音淙淙，如泣如诉。周鹤程闭目聆听，实则是在记忆曲调中的密码——阿无的父亲曾是密码专家，教过她这种特殊的音乐编码。
曲终，周鹤程睁开眼，正好对上阿无清澈的目光。他微微颔首，表示已经理解：苏梦沉近日频繁出入城东一处宅院，那里可能是"九霄"的据点。
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有衙役闯进来，声称收到线报，寺内藏有朝廷钦犯。宾客哗然，周鹤程却镇定自若——这显然是一次有针对性的搜查。
"诸位勿慌。"他高声安抚，"既是官府办事，我们理应配合。"
衙役们粗暴地翻查每个人的随身物品。轮到阿无时，一个衙役从她的琴囊中"意外"发现了一封密信。
"这是什么？"衙役厉声质问。
阿无惊慌摇头，拼命摆手表示不知情。周鹤程眼神一冷——信是他放的，但本应在搜查前就被阿无"遗失"在特定位置。显然，有人改了计划。
"拿来我看。"周鹤程上前一步。
衙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信件。周鹤程展开一看，心中一沉——这不是他准备的假信，而是一份真实的密函，上面详细记录了他最近三天的行踪。
"这分明是栽赃！"周鹤程厉声道，"阿无姑娘是哑巴，如何写得这般工整的字迹？"
就在僵持之际，寺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禁军簇拥着一辆华贵马车驶来。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五公主夜宴熙。
"本宫路过此地，听闻有热闹可看。"夜宴熙声音清冷，"何事喧哗？"
衙役们慌忙跪地行礼。周鹤程趁机将信藏入袖中，也躬身施礼。
夜宴熙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阿无身上："这姑娘本宫认得，是清白人家出身。你们这般为难一个弱女子，是何道理？"
领头的衙役冷汗涔涔："回公主，是...是下官糊涂..."
"滚吧。"夜宴熙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衙役。待他们退下，公主看向周鹤程："周老板，本宫近日对商道有些兴趣，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周鹤程会意："草民荣幸。"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周鹤程登上公主的马车。车帘放下后，夜宴熙的表情立刻变了。
"信呢？"
周鹤程取出那封密信："不是我准备的。有人利用了这次行动。"
夜宴熙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他们连我昨晚秘密召见你都知道。"
"我们中有内奸？"周鹤程皱眉。
"不一定。"夜宴熙摇头，"可能是'九霄'的监视网络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
马车缓缓行驶，三人短暂交流了各自掌握的情报。夜宴熙已经安排人去北疆接应顾博，同时派人监视三皇子府邸——前世里，三皇子是"九霄"在朝廷中的重要棋子。
"阿无姑娘可信吗？"夜宴熙突然问。
周鹤程点头："前世她为我而死。"
"带她走。"夜宴熙果断道，"今日之事后，她必被'九霄'盯上。"
周鹤程刚想说什么，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禁军的呵斥声和一阵骚动。夜宴熙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个人——苏梦沉。
"草民惊扰凤驾，罪该万死。"苏梦沉躬身行礼，声音却毫无惧意，"只是有要事需与周老板相商，斗胆拦驾。"
夜宴熙冷笑："好大的胆子。来人，拿下！"
禁军上前，苏梦沉却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夜宴熙看到后，瞳孔微缩——那是三皇子的贴身信物。
"三皇兄的人？"夜宴熙语气缓和下来，"何事如此着急？"
苏梦沉微笑："三殿下想请周老板过府一叙，商讨江南丝绸的生意。"
周鹤程心知这是陷阱，却不得不接招："草民荣幸。只是今日已答应公主..."
"无妨。"夜宴熙打断他，"本宫改日再请教。周老板且去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周鹤程会意——公主会在暗中布置保护。他下了马车，随苏梦沉离去。
转身的瞬间，周鹤程看到阿无站在寺庙门口，眼中满是担忧。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跟来。
苏梦沉带着周鹤程没有去三皇子府，而是来到城东一处僻静的宅院。进门后，周鹤程立刻察觉到四周埋伏的人手。
"周老板不必紧张。"苏梦沉奉上茶，"只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周鹤程不动声色。
"一个关于'重生'的生意。"苏梦沉语出惊人，"我们知道你们五个都回来了。不如合作？"
周鹤程心跳加速，面上却波澜不惊："苏老板的话，周某听不懂。"
苏梦沉轻笑，从案几下取出一本册子翻开——上面赫然记录着周鹤程前世建立的商业网络，以及...他现代金融帝国的架构图。
"第三次重生了，周鹤程。"苏梦沉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这次，我们'九霄'不会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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