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的人走得差不多时，夕阳把走廊染成了暖橙色。我收拾好背包刚要走，就看见刘耀文还坐在原位，深绿色制服的袖口卷着，露出小臂上训练留下的浅疤。他低着头玩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不回家？”我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腿。
他抬眼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嗯。”
“为什么？”我在他旁边坐下，背包往地上一搁，“你家不是就在市区吗？”
刘耀文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我没家。”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四岁那年被丢在时代峰峻门口，是教官把我捡进去的。”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这十几年，他好像从没提过家人。每次假期别人收拾行李时，他总在训练馆待到最后；每次有人问起家里事，他要么岔开话题，要么就说“忘了”。原来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有。
营里空荡荡的，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带着点凉意。我看着他垂着的眼，突然说：“那跟我回家吧。”
刘耀文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点惊讶：“你家？”
“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我爸妈早就听我念叨过你了，正好让他们见见我这‘永久绑定’的搭档。再说，营里没人，你打算在宿舍啃三天压缩饼干？”
他沉默了几秒，指尖在背包带上绕了两圈，终于点了点头：“……行。”
我家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爬满爬山虎的院墙后藏着个小院子。妈妈听见敲门声出来开门，看见刘耀文时眼睛亮了亮，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这就是小文吧？纪淮天天跟我念叨你，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刘耀文站在玄关，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拘谨得像个第一次上门的客人。他穿的还是那身深绿色制服，洗得有些发白，在暖黄的灯光下却显得格外干净。
“阿姨好。”他鞠了一躬，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哎哎，好孩子。”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把他往餐厅拉，“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爸爸在厨房炒菜，听见动静探出头：“小文来了？快坐，马上开饭。”
饭桌上，妈妈一个劲往刘耀文碗里夹菜，排骨堆得像座小山。他起初还不好意思，后来被妈妈那句“多吃点才有力气保护我们家纪淮”逗笑了，也拿起公筷给我夹了块鱼：“你也吃。”
就在这时，刘耀文放在桌角的手机震了震，屏幕暗着没亮。他瞥了一眼，没动。没过半分钟，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莫城”两个字。
“纪姐！”电话刚接通，莫城的大嗓门就炸了出来，“刘耀文跟你在一块呢吗？我给他打了六个电话都没接！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躲我？”
我举着手机看向刘耀文，他这才慢悠悠地拿起手机按亮屏幕，扫了一眼通话记录，耸耸肩：“静音了，没听见。”
“你让他接电话！”莫城在那头嚷嚷，“说好晚上开黑的，他敢放我鸽子？”
刘耀文接过电话，语气懒洋洋的：“干嘛？”
“干嘛？当然是打游戏啊！”莫城显然急了，“童谣都上线了，就等你俩了！”
挂了电话，刘耀文把手机揣回兜里，看向我时眼里带了点笑：“你那室友也这么能吵？”
“你才知道？”我扒了口饭，“她跟莫城凑一块，能把训练馆的顶掀了。”
吃完饭回到房间，我和刘耀文并排坐在书桌前。他第一次来我房间，眼睛忍不住往四周瞟，看见墙上贴的训练计划表时，突然笑了：“你这表都快磨破了，还贴着？”
“有用。”我点开游戏界面，“这可是我药理考第一的秘诀。”
莫城和童谣已经在组队界面等半天了。刚进房间，莫城的语音就飘了过来：“纪姐，刘耀文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顺着网线爬过去找他了。”
“来了来了。”童谣的笑声混着键盘声，“刚跟我妈报备完，今晚能通宵。”
刘耀文没说话，直接锁了司空震，ID还是那个嚣张的“文营克星”。我选了孙尚香，童谣秒锁甄姬，莫城大咧咧发了句“看我大司命带飞”，然后选了打野位。
游戏刚加载到20%，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纪柔探进个脑袋，粉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门框，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刘耀文，声音甜得发腻：“姐姐，你们在玩游戏呀？”
“嗯。”我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买装备。
她却像没听见似的，踮着脚凑到刘耀文身后，头发上的香味呛得我皱了皱眉：“耀文哥哥，你玩的这个英雄好厉害呀，叫什么名字呀？”
刘耀文操控着司空震往对抗路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挡着我了。”
纪柔非但没挪开，反而得寸进尺地指着屏幕：“哎呀，对面那个英雄在打你呢，你快跑呀！你怎么不躲呢？”
我刚拿下第一滴血，耳机里就传来莫城的吐槽：“纪姐，你家这小尾巴是自带扩音器吗？声音甜得我牙都快掉了。”
童谣跟着笑：“她懂不懂啊，司空震前期换血很正常，瞎指挥啥呢？”
刘耀文的司空震被对面抓了波失误，掉了半血。他啧了一声，没忍住骂了句：“操，这辅助会不会玩？”
纪柔立刻瞪大眼睛，捂着嘴做出惊讶的样子，声音软得能掐出水：“耀文哥哥，不能说脏话的，说脏话不好～女孩子会不喜欢的。”
刘耀文转头看她，眼神冷得像训练基地的冰湖：“我说不说脏话，跟你有关系？”他顿了顿，语气里的不耐烦毫不掩饰，“还有，别叫我‘耀文哥哥’，听着恶心。”
纪柔的脸瞬间白了，眼眶红得像兔子，却不敢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盯着屏幕，手指绞着连衣裙的衣角。
游戏打到中期，我操控着孙尚香在下路发育，纪柔又开始念叨：“姐姐，你怎么老在塔下呀？快去打那个红 buff 呀，我看别人都抢的。”
“你懂个屁。”我没忍住回了句，“射手前期要稳发育，你以为是你过家家呢？”
她被我怼得愣了愣，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说：“我就是想帮姐姐出主意嘛……你怎么这么凶……”
“纪柔！”我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声音沉了下来，“我们打游戏的时候不想被打扰，你出去。”
“我不！”她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耀文，“我就要在这看耀文哥哥玩！”
刘耀文刚拿下双杀，闻言直接把耳机摘了，转头看着她，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第一，我不是你哥；第二，我玩游戏不需要观众；第三，再在这烦纪淮，我就把你扔出去。”他186cm的身高往那一站，气场压得纪柔往后缩了缩。
这时莫城的声音从我的耳机里飘出来：“纪姐，这小尾巴能不能管管？她那哭声都快盖过游戏音效了，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就是，”童谣跟着说，“自己不会玩还瞎指挥，刚才要不是刘耀文反应快，对抗路塔都要没了。”
纪柔大概是被说急了，跺了跺脚就往外跑，关门时“砰”的一声，震得墙上的计划表都晃了晃。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刘耀文重新戴上耳机，操控着司空震又拿下个人头，嘴里低声骂了句“晦气”。
我忍不住笑了：“你刚才那话够狠的，不怕她告我爸妈？”
“告就告。”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不屑，“你爸妈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怪你，我就跟他们说，他们女儿的搭档是个没家的野小子，脾气就这样。”
“呸。”我操控着孙尚香拿下主宰，“谁跟你似的，满嘴脏话。”
“彼此彼此。”他轻笑一声，“刚才谁说‘你懂个屁’来着？”
游戏打到后期，莫城的大司命带飞全场，刘耀文的司空震在对抗路杀得对面片甲不留，我的孙尚香经济领先一万，童谣的甄姬控得对面动弹不得。推掉水晶的那一刻，莫城在耳机里嗷嗷叫：“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铁四角的默契！”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刘耀文侧过头看我，屏幕光映在他眼里，亮得像星星。他突然说：“谢了。”
“谢什么？”我明知故问。
“谢你带我回家。”他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还有……谢你选我。”
我心里突然软了一下，想起大礼堂里他走向讲台的样子，想起他毫不犹豫点下我名字的样子，想起这十几年他替我挡过的拳头、分过的牛奶、熬过的通宵。
“谢什么。”我撞了撞他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毕竟是‘永久绑定’的搭档，不带你回家带谁回家？”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是那种很干净的笑，像卸下了所有防备。月光落在他脸上，把那点少年气衬得格外清晰。
我突然觉得，所谓“永久绑定”，或许不只是名单上的名字挨在一起。是在知道对方没家时，下意识说“跟我走”；是在别人指指点点时，毫不犹豫站出来护着；是在漫长岁月里，吵吵闹闹，却总在转身时，发现彼此还站在原地。
就像现在，他没家，我有家，那我的家，就可以是他的家。
名单上的名字要绑定一辈子，我们的路，也能一起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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