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如同无数把钢锯,疯狂地切割着午夜的死寂,由远及近,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锅炉房敞开的铁门,在布满灰尘和灰烬的地面上投下诡异跳动的光影,将地上那具穿着深色衣裤的“替身”尸体映照得如同舞台剧里可怖的道具。
江枫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肾上腺素如同冰冷的洪流冲刷着四肢百骸,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恐惧和混乱。求生的本能像最原始的野兽,在绝境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个地狱般的陷阱!
他像一头被逼入死角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惨白的手电光柱下疯狂扫视着锅炉房内巨大而混乱的空间。生锈的管道如同巨蟒缠绕,堆积如山的废弃煤渣、断裂的金属构件和不知名的杂物在黑暗中形成扭曲的阴影。警车尖锐的刹车声和车门开关的砰砰声已经清晰可闻地传了进来!
“里面的人!我们是警察!立刻出来!双手抱头!”张诚那标志性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吼声穿透了铁门的缝隙,如同死神的宣判。
来不及了!
手电光柱慌乱地扫过锅炉房深处,掠过冰冷的巨大炉体,掠过布满蛛网的墙壁……突然,光柱在一个角落猛地停顿!
那是锅炉后方最深处、与生锈砖墙交接的地方。那里,堆叠着几块巨大的、边缘扭曲的废弃金属挡板,像随意丢弃的盾牌。但就在挡板与墙壁的缝隙间,光线似乎……被吞噬了?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更深邃的、向下凹陷的阴影!
江枫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他粗暴地推开沉重的、布满铁锈的挡板,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回响。挡板后面,露出了一个——洞口!
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洞口边缘是粗糙破碎的砖石,像是被暴力破开或者年久失修坍塌形成的。一股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浓重铁锈和淤泥腥气的风,正从洞口深处幽幽地吹拂出来,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
下水道?维修通道?还是……通向地狱的捷径?
江枫没有任何犹豫!在张诚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即将冲入锅炉房的刹那,他像一条滑溜的鱼,将身体猛地一缩,不顾洞口边缘锋利的砖石碎屑刮破衣服和皮肤,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砰!”锅炉房的铁门被彻底撞开,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如同探照灯般扫视进来!
“不许动!警察!”
“手电!那边!”
“地上有东西!警戒!”
警察的呼喝声和脚步声在身后嘈杂地响起。江枫的身体已经彻底没入洞口,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刺眼的光柱扫过地上那具穿着苏晚衣裤的冰冷“替身”,扫过断裂的高跟鞋和凯蒂猫钥匙扣……张诚那张冷峻而震惊的脸在光柱边缘一闪而过!
洞口内部比想象中更深。江枫重重地跌落下去,摔在冰冷湿滑、满是淤泥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腐臭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他顾不上疼痛,立刻关闭了手机的手电筒,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上方洞口处,传来了警察的喊声:
“这里有洞!”
“嫌疑人可能从这里跑了!快!请求支援!封锁周边所有下水道出口!”
“小刘!你带人下去追!注意安全!”
“是!”
紧接着,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从洞口射了下来,如同探照灯般在狭窄、湿滑的空间里扫射!
江枫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冰冷黏腻的墙壁上,将自己缩进一个由巨大水泥管道形成的凹陷阴影里。光柱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扫过,照亮了前方幽深、布满了污水的通道。
“下面很深!有水流声!像是废弃的维修通道或者老下水道!”上面传来警察的喊声。
“我下去!你们守住洞口!”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应,带着紧张和决绝。
脚步声在洞口上方响起,伴随着装备摩擦的声响。有人要下来了!
江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不能等!他必须立刻深入!在这片黑暗的迷宫里甩掉追兵!
他不再犹豫,借着上方洞口透下的微弱天光(很快被下来的人遮挡),手脚并用地在冰冷刺骨、深及脚踝的污水中向前爬去。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每一次挪动都异常艰难。刺鼻的恶臭几乎让他窒息。
“啪嗒…啪嗒…”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警察落地的声音和涉水的脚步声,以及手电光柱在水面上晃动的光影。
“站住!别跑!”年轻警察的喊声在封闭的通道里回荡,带着回音,更显惊悚。
江枫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向前爬。黑暗是他的掩护,也是巨大的障碍。他不知道前面通向哪里,是否有岔路,是否有死胡同。他只能凭着感觉,在狭窄、压抑的管道里亡命奔逃。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七拐八绕,有时甚至需要匍匐爬过低矮的管道连接处。冰冷的污水浸透了他的裤子和鞋子,寒气直透骨髓。身后的脚步声和水声越来越近,警察的手电光时不时扫过他前方的管道壁,如同催命的信号。
就在他感觉肺部快要爆炸,绝望再次涌上心头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分岔口!
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暗通道,如同巨兽张开的双口,散发着同样浓烈的腐臭气息。水流似乎都汇集向左侧那条稍宽一些的通道。
没有时间思考!江枫几乎是凭着求生的直觉,猛地扎进了右侧那条看起来更窄、更幽深、水流似乎更浅的通道!
就在他身体没入右侧通道的瞬间,他听到身后追兵也到了岔路口。
“张队!岔路口!两条道!”年轻警察的声音通过步话机传来,带着喘息。
“分头追!注意安全!保持联系!”张诚的声音透过步话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江枫的心沉了下去。分头追!这意味着他无法彻底甩开!
他只能继续向前!在绝对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污水中拼命爬行。这条通道似乎更加狭窄崎岖,顶部经常有尖锐的金属凸起或低垂的管道,撞得他头破血流。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不知爬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被复杂的管道迷宫甩开了一些,声音变得遥远模糊。但江枫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感觉这条通道似乎在缓缓向下倾斜,空气也变得更加潮湿阴冷。
终于,前方似乎开阔了一些。手电光(他依旧不敢打开)的余光隐约能感觉到空间的扩大。他摸索着,发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类似小型集水井的地方。脚下不再是污水,而是相对坚硬但湿滑的水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铁锈味。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湿衣紧贴着皮肤,热量在飞速流失。伤口在隐隐作痛。黑暗和孤绝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吞噬。
苏晚……她在哪里?那个“老朋友”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钥匙扣……眼镜腿……母亲的“影子”……锅炉灰烬……
线索!他需要线索!
他颤抖着,从湿透的口袋里摸出那部从“替身”尸体上拿到的、老旧的黑色直板手机。屏幕碎裂,但似乎还能用。这是“老朋友”留给他的“道具”之一!它会不会藏着什么?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亮了屏幕。微弱的荧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屏幕背景是默认的蓝色网格。没有信号。没有未接来电。只有……一个极其简陋的文件管理器图标。
他点开文件管理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是乱码:**##SWP_CACHE##**。
缓存文件夹?通常没什么用。但此刻,这是他唯一的稻草。
他点开文件夹。里面果然有几个零散的、文件名毫无意义的缓存文件。他绝望地一个个点开。大部分是空白或者乱码。
直到他点开最后一个名为 **~tmp_img001** 的文件。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极其模糊,噪点严重,像是在极其昏暗的环境下拍摄的。画面似乎是某个狭窄空间的顶部视角,能看到生锈弯曲的金属管道和潮湿、布满霉斑的混凝土顶板。光线来源不明,非常微弱。
照片的焦点不在环境,而是一只放在画面下方边缘的手。一只女人的手。皮肤苍白,无力地搭在布满污渍的水泥地面上。手腕上,赫然戴着那条江枫熟悉的、银色的细手链!
是苏晚的手!她还活着!照片是刚刚拍的?!“老朋友”在向他实时展示?!
江枫的心脏猛地揪紧!他死死盯着那张模糊的照片,试图从有限的画面里寻找任何有用的线索。生锈的管道……潮湿的混凝土顶板……这种环境……和这里很像!但城市的地下管网何其庞大!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等等!那只手搭着的地面上,除了污渍,似乎还有……刻痕?
江枫将手机屏幕凑到眼前,几乎要贴上去。在苏晚手指旁边,那布满污渍的水泥地面上,似乎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刻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极其模糊的符号。
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光线太暗,刻痕太浅。
第一个符号:像是一个歪倒的“8”,或者……数学里的无限符号 ∞?
第二个符号:一个尖锐的箭头 →,指向某个方向。
第三个符号:一个极其简陋的、只有几根线条勾勒出的……**蜘蛛轮廓**?!
∞ → 蜘蛛?!
江枫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劈中!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扫视着这个小型集水井的墙壁和顶部!
无限符号?箭头?蜘蛛?!
“老朋友”的符号!滴血的蜘蛛!它代表什么?方向?位置?
他颤抖着再次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扫向集水井的墙壁。墙壁上布满厚厚的苔藓和霉斑,湿漉漉的。
光柱移动,仔细搜寻着每一寸湿滑的水泥表面。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苔藓和污渍!
他强忍着失望,光柱不甘心地扫向集水井的顶部。生锈的管道、凝结的水珠、厚厚的积尘……
突然!
光柱在集水井顶部一个极其隐蔽的、靠近巨大排水管道接口的角落里,猛地定格!
那里,在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下,水泥顶板上,赫然刻着一个图案!线条粗粝,是用尖锐的石头或金属硬生生刻上去的!
图案的结构,与照片里苏晚手边的刻痕几乎一致!
左边:一个歪倒的、几乎与地面平行的“8”字,或者说无限符号 ∞!
中间:一个清晰的、向右方(顺着排水管方向)指去的箭头 →!
右边:一个虽然简陋、却特征鲜明的——**滴血蜘蛛的轮廓**!那代表“清道夫”或“捕影者”的标记!
∞ → 蜘蛛!
而在整个图案的下方,还用更小的刻痕,深深地刻着一行英文,字母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绝望的力度:
**“THE RIVER NEVER SLEEPS.”**
(暗河永不眠)
江枫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是“老朋友”的留言!这刻痕的线条更旧,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显然有些年头了!是谁刻在这里的?是求救信号?还是……某种指引?
∞ → 蜘蛛!照片里苏晚手边的刻痕是临摹?是“老朋友”在复刻这个古老的符号,提示他方向?
“THE RIVER NEVER SLEEPS.” 暗河?是指这条地下通道连接着暗河?还是某种隐喻?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的通道里,再次传来了涉水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喊话声!警察还没放弃!他们追过来了!
没有时间细想!符号指向右边!顺着巨大排水管的方向!
江枫毫不犹豫,关闭手电筒,再次将自己投入黑暗。他摸索着,朝着箭头所指的、排水管道延伸的右侧通道,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去。冰冷的地下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寒气刺骨,但他感觉不到。他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个符号,那只苍白的手,和那句如同魔咒的低语:
**“THE RIVER NEVER SLEEPS.”**
通道似乎越来越开阔,水流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响亮,不再是污水流淌的潺潺声,而是如同低沉的咆哮。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一种……奇异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他感觉自己正在向地底深处进发。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似乎有微弱的光?不是手电光,而是……一种幽暗的、晃动的水光?
通道在这里陡然向下倾斜,尽头似乎是一个断崖。巨大的水流轰鸣声震耳欲聋地传来!
江枫小心翼翼地爬到边缘,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一条宽阔的、水流湍急的暗河,在幽深的黑暗中奔涌咆哮,发出沉闷的雷鸣。暗河两侧是犬牙交错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石河岸。河面上方,无数巨大的、生锈的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骼,从黑暗的穹顶纵横交错地垂落下来,有些甚至直接插入湍急的河水中。一些断裂的管道口,正汩汩地流淌着浑浊的工业废水,汇入暗河。
整个空间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淤泥、化学药剂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唯一的光源,是来自上方极高处、某个废弃通风口透下的极其微弱的、惨淡的月光,以及河岸边零星几盏早已损坏、却诡异地闪烁着微弱电流火花的、布满蛛网的防爆灯。这些光源在奔腾的河水和嶙峋的怪石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将这片地下世界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暗河!真正的暗河!汹涌,冰冷,深不见底,吞噬着所有汇入的污秽。
“THE RIVER NEVER SLEEPS.” 它确实永不眠!
江枫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这庞大的、被遗忘的地下王国,充满了原始的蛮荒和工业文明的狰狞遗骸。苏晚会在这里吗?在这片死亡水域的某个角落?
他趴在断崖边缘,目光急切地扫视着下方昏暗的河岸。岩石嶙峋,阴影重重。突然,他的目光被河对岸、靠近一堆巨大生锈管道残骸的地方吸引住了。
那里,在几盏闪烁不定的防爆灯投下的、明灭不定的光影中,似乎有一个……人形的轮廓?被捆绑着,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旁边,似乎还站着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但江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苏晚吗?!
他必须下去!必须渡过这条汹涌的暗河!
他焦急地寻找着下去的路。断崖陡峭湿滑。他沿着边缘摸索,很快发现了一条几乎被苔藓覆盖的、锈迹斑斑的铁梯,从断崖边缘向下延伸,一直没入下方翻滚的黑色河水中。梯子湿滑无比,许多地方已经锈蚀断裂,摇摇欲坠。
没有选择!
江枫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滑腻的铁梯扶手,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锈蚀的梯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河水溅起的水花打在他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下方奔腾的水流如同饥饿的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就在他下到一半,悬在梯子上,距离翻涌的黑色水面只有几米时——
“哗啦!”
一声巨大的水响,就在他正下方的暗河中猛地炸开!
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史前巨鳄,裹挟着浑浊的水花和刺鼻的腥气,破水而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猛地朝着悬在半空的江枫扑噬而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鳄鱼!借着上方惨淡的微光,江枫惊骇欲绝地看到——
那是一条由无数纠缠扭曲的、粗壮如蟒蛇般的……**工业废弃电缆**组成的恐怖“生物”!它们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缠绕,又在河底不知名的力量作用下,如同拥有了生命般猛地弹射而起!电缆断裂处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如同无数条带电的毒蛇,张开死亡之吻,朝着他的双腿狠狠噬咬而来!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