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沾满油脂的双手死死抠住锈蚀管道内壁凸起的铆钉，每一次拖拽都牵扯着右腿撕裂般的剧痛。江枫像一头重伤濒死的野兽，在狭窄、陡峭、向上延伸的黑暗岔路管道里，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身后，手电光柱撕裂黑暗的锐利边缘，伴随着压抑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张诚！他们追上来了！血迹暴露了他的行踪！
“他在上面！快！”张诚那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带着金属的质感，敲打着江枫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前路未知，后有追兵，重伤在身，苏晚生死未卜……这条指向斜上方、刻着诡异符号（眼睛螺旋 ↑ 扭曲问号）的岔路，真的是生路吗？还是通往另一个更绝望的陷阱？
“HE KNOWS THE WAY.”（他知道路）——刻痕上的话如同魔咒在脑中回响。谁？谁知道路？是留下符号的人？还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他自己？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江枫咬碎了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强迫自己忽略右腿那几乎要将他意识撕碎的剧痛，用还能发力的左腿和双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疯狂地向上攀爬！粗糙的锈片和冰冷的钢铁摩擦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每一步都在管道内壁上留下新鲜的血痕，为身后的追兵点亮了最醒目的路标。
管道的坡度越来越陡峭，几乎成了垂直的竖井！空气变得更加稀薄、冰冷，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腐朽气味。上方，似乎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惨绿色的幽光？像是某种损坏的应急灯发出的光芒。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力竭，意识开始模糊的瞬间，他布满血污的手终于摸到了管道的尽头！
不是出口！而是一块冰冷的、厚重的金属盖板！盖板中央有一个锈死的转盘把手！
“砰！砰！”下方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呼喊，追兵已经很近了！手电光柱甚至能扫到他悬在半空、沾满血污的鞋子！
江枫心中涌起一股疯狂的戾气！他猛地抓住那个冰冷的转盘把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下扳动！
“嘎吱——吱呀呀——！！”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刺耳地响起！转盘在巨大的力量下艰难地转动！锈屑簌簌落下！盖板边缘的密封橡胶早已老化龟裂，露出缝隙！
“他在开盖板！阻止他！”张诚的吼声带着急切！
江枫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转盘上！
“哐当！！！”
一声巨响！沉重的金属盖板被他用蛮力硬生生向下拽开，翻转着砸在管道内壁上！一股更加浓烈、冰冷、混杂着浓重灰尘和霉味的空气，伴随着那惨绿色的幽光，猛地灌入了管道！
江枫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双手扒住冰冷的盖板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猛地向上拖拽！
就在他半个身子探出管道的刹那——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在下方管道里炸开！子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他刚才所在位置的管道内壁，溅起一串火星！
警察开枪了！
巨大的惊骇和求生欲让江枫爆发出非人的力量！他像一条滑溜的泥鳅，猛地从盖板口翻了出去！沉重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厚厚的灰尘！
他顾不上疼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同时用尽全力，将那块沉重的金属盖板猛地向上推回原位！
“哐！”盖板重新合拢！但边缘的密封早已失效，留下了一道无法完全闭合的缝隙！
“砰！砰！砰！”下方立刻传来更加密集的枪声和子弹撞击盖板的巨响！子弹打在厚重的金属上，发出沉闷的“铛铛”声，留下一个个凸起的弹痕！但暂时无法穿透！
“快！找工具！撬开它！”张诚的怒吼声透过缝隙隐约传来。
江枫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他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浴血，汗水、血水、油污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右腿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这个他拼死闯入的空间。
惨绿色的应急灯光，如同鬼火般，在头顶极高、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上幽幽闪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诡异阴森。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档案室**？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厚重的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在惨绿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扭曲的阴影。柜门大多锈蚀变形，有些甚至敞开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泛黄的纸质文件和档案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霉味和纸张腐朽的气息。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如同铺了一层灰色的雪。除了他刚才爬出的那个管道口，整个空间似乎完全封闭，只有几扇高大的、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透出外面更深的黑暗。
**“HE KNOWS THE WAY.”**
刻痕的话再次在脑中响起。这里是……路的目的地？那个“他”知道的地方？
江枫的目光扫过那些如同墓碑般的档案柜。惨绿的光线下，他看到其中一个柜子的金属门上，似乎挂着一个与其他柜门不同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沾满灰尘的凯蒂猫钥匙扣**？！
苏晚的钥匙扣？！她在这里？！
江枫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爬了起来，拖着伤腿，踉跄着冲向那个档案柜！
钥匙扣！没错！就是苏晚挂在背包上的那个！粉色的凯蒂猫，此刻沾满了灰尘，静静地挂在一个布满锈迹的金属档案柜把手上！
“苏晚？！”江枫的声音嘶哑破碎，他猛地拉开沉重的柜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柜子里，没有苏晚的身影。只有堆积如山的、泛黄的旧档案袋和文件。但在这些文件的最上方，一个相对较新的、没有灰尘的牛皮纸文件袋，异常醒目地放在那里！
文件袋上没有名字，只贴着一张小小的、打印的标签，上面印着一行小字：
**“给迷路的记录者——老朋友留。”**
江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起文件袋，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颤抖。他粗暴地撕开封口。
里面没有炸弹，没有粉末。只有几张折叠起来的纸和……一张照片。
他首先抽出那张照片。只看了一眼，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照片拍摄的地点，赫然就是这个巨大的、惨绿色灯光下的废弃档案室！角度似乎是俯拍。照片的正中心，是那个挂着凯蒂猫钥匙扣的档案柜！而在档案柜前的地面上，厚厚的灰尘上，清晰地印着几个……**脚印**！
一个成年男人的脚印！带着水渍和……**血迹**！脚印的方向，正对着档案柜！
那是……他刚才自己留下的脚印！这张照片……是实时拍摄的？！“老朋友”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空间里？！正在某个角落窥视着他？！
江枫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疯狂地扫视着整个巨大的档案室！一排排沉默的档案柜如同巨大的屏风，投下无数可供藏身的阴影。惨绿色的灯光在头顶幽幽闪烁，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不真实的、令人窒息的窥视感之中。
“出来！！”江枫对着空旷的档案室嘶吼，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激起回音，“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下方管道口传来的、越来越响亮的金属撞击声——警察正在试图撬开盖板！
江枫强迫自己冷静。他颤抖着手，抽出文件袋里的纸张。
第一张，又是一份档案扫描件。但这一次，不是关于他的！抬头印着：
**【星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 员工档案（加密）】**
姓名：**陈国栋**
职位：**主治医师（儿童精神疾病及分离性障碍方向）**
档案编号：**DL-1998-CGD**
下面附着陈国栋的黑白证件照。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锐利和深邃的中年男人。正是他童年档案里记载的、那位在98年“意外”中死亡的主治医师！
江枫的心猛地一沉。陈国栋……“老朋友”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
他继续看下去。档案内容很详细，记录了陈国栋的学历、工作经历、发表的论文（主要关于儿童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的治疗和干预）……翻到最后一页，在“离职/死亡记录”一栏，只有冰冷的打印体：**“1998年12月24日，因公殉职（详情见事故报告DL-1998-047-ACC）”。**
事故报告编号！正是他童年档案的编号！
文件袋里还有一张纸。江枫抽出来。这是一份手写的、字迹潦草的笔记复印件。纸张泛黄，边缘破损。字迹……江枫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震！这字迹……和他书房暗格里那份《影子的供词》手稿的笔迹，**极其相似**！同样带着一种扭曲的、神经质的力度！
笔记的标题是：**“特殊病例观察日志（片段）- 编号DL-1998-047 - 江枫”**
内容零碎而跳跃，充满了专业术语和主观描述：
> *“……枫的DID倾向远超预期……‘清道夫’人格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和掌控欲……对‘虚伪影子’（母亲林淑仪）的敌意根植于深层创伤……”*
> *“……尝试引导‘记录者’人格（主体？）建立防御壁垒……但‘清道夫’的渗透性极强……利用‘记录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构建其‘净化’蓝图……”*
> *“……危险！‘清道夫’正在尝试夺取主导权！98年12月24日探视……必须阻止林女士刺激……”* 笔记在这里中断，最后几个字写得极其潦草扭曲，仿佛书写者遇到了极大的惊恐或变故：**“它出来了！它要……”**
笔记戛然而止。
江枫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纸张在他手中发出簌簌的声响。DID（分离性身份障碍）？多重人格？！“清道夫”……是他分裂出来的、充满攻击性和掌控欲的另一个人格？“记录者”……是他的主人格？而“清道夫”利用他（记录者）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构建了那份《影子的供词》？构建了“净化名单”？！
98年12月24日……那场导致母亲重伤、陈国栋死亡的“意外”……是“清道夫”人格彻底失控、夺取主导权的爆发？！
冷汗瞬间浸透了江枫的全身！如果这是真的……那“老朋友”是谁？是“清道夫”？是那个一直潜伏在他体内的、最终失控的恶魔？！那些手稿、那些留言、那些罪行……都是他另一个人格干的？！那个在书房监控里出现的“幽灵背影”，那个在化工厂留下DNA的……都是“清道夫”？！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感几乎将他击垮！他成了自己最恐怖的敌人？！
“哐当！！哐当！！”下方管道口的金属盖板传来更加猛烈的撞击声！盖板边缘的缝隙在巨大的力量下正在变形！警察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江枫如同惊弓之鸟，猛地将手中的纸张塞回文件袋！他必须离开这里！他不能被警察抓住！如果“清道夫”真的存在，警察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彻底的精神病杀人狂！
他拖着伤腿，踉跄着后退，目光慌乱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档案室。惨绿色的灯光下，一排排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巨人。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档案室最深处的角落。
那里，似乎有一面巨大的、被厚重灰尘覆盖的……**落地镜**？镜子镶嵌在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木质框架里，斜靠在墙壁上。
在惨绿色的幽光下，镜子模糊的镜面里，映照出他此刻狼狈不堪、浑身浴血的身影。那身影扭曲、摇晃，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江枫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朝着那面镜子踉跄走去。
一步。两步。他离镜子越来越近。镜中那个扭曲、浴血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就在他距离镜子只有几步之遥时——
镜中那个“江枫”的身影，突然……**动**了！
不是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动！而是……在对他笑！
镜中的“江枫”，脸上缓缓扯开一个极其诡异、充满嘲讽和恶意的笑容！那笑容的弧度，根本不是江枫此刻脸上惊恐绝望的表情！镜中“他”的眼睛，在惨绿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幽光！
“找到你了，记录者。”一个声音在江枫的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炸响在他的意识深处！那声音……冰冷、扭曲、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戏谑和残忍——**正是之前电话里那个电子变声处理前的、属于“老朋友”的原始声音！**
“现在，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他’？”
随着这个声音在脑海中的炸响，镜中那个露出诡异笑容的“江枫”，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对江枫……**竖起了一根手指**。一根沾满了暗红色血迹的食指，正正地指向镜子外面——指向江枫本人的眉心！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身后炸开！金属盖板终于被彻底撬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猛地射入档案室！
“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张诚的怒吼声如同惊雷！
江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的目光，无法从镜中那个对他狞笑着、竖起血指的身影上移开。巨大的恐惧、混乱和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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