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寂月宫的琉璃瓦上时,星遥正站在寂月宫最高的露台上,看着月族百姓开始在街道上忙碌。自从她帮助复苏了土地后,苍盐海的空气中都多了几分生机。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星遥回头,看见东方青苍罕见地穿着一袭深蓝便袍,比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随意,晨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金边,竟显得不那么冷峻了。
“那片湖。”星遥指向远方那片名为“月泪湖”的幽蓝水域,“百姓说它是月族圣地,却没人敢靠近。”
东方青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因为那里埋葬着月族最惨烈的记忆。”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继续,最终道,“换上便于行动的衣物,本座带你去看看。”
星遥眼前一亮,迅速更衣返回。东方青苍已等在宫门外,没有带任何随从。两人沉默地穿过王城街道,百姓们纷纷行礼避让,眼中满是敬重。
离开城区后,道路逐渐荒芜。东方青苍突然开口:“月泪湖原名‘镜湖’,是月族上古时期的灵力源泉。”
星遥认真听着,注意到他语气中罕见的波动。
“三万年前仙月大战,水云天联合其他仙族围攻苍盐海,月族战败,本座被囚昊天塔。”东方青苍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月族战至最后一人,妇孺老幼退守镜湖。云中君下令屠戮,湖水被鲜血染红,整整数月不褪。”
星遥倒吸一口冷气,脚步不自觉地放慢。她能想象那幅惨烈的画面——清澈的湖水变成血海,哀嚎与杀戮响彻天际。
“那一夜,满月如血,湖水倒映月光,如同月亮在哭泣。”东方青苍停下脚步,“从此,它被称为月泪湖。”
星遥望向远处那片幽蓝,突然理解了百姓的敬畏。那不是普通的湖水,而是月族永不愈合的伤疤。
随着走近,月泪湖的全貌逐渐清晰。它比远看更加辽阔,湖水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近岸处隐约可见白色细沙,宛如泪滴边缘的莹光。
湖畔寸草不生,只有无数低矮的白色石碑排列成同心圆,每块碑上都刻着古老的月族文字。
“烈士冢。”东方青苍解释,“每一块碑代表一个氏族。”
星遥走近细看,发现每块碑文下方都密密麻麻刻着人名,有些名字旁边还刻着小小的家徽。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石碑,指尖刚接触表面,一股强烈的悲伤便如潮水般涌来!
画面在脑海中炸开——战死的将士,哭喊的孩童,冰冷的剑光,还有湖水中沉浮的尸体……星遥踉跄后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
“不要直接触碰。”东方青苍的声音近在耳畔,“石碑浸透了亡者的记忆。”
星遥稳住呼吸,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东方青苍的衣袖,她缓缓松开:“谢谢。我感受到了…太沉重了。”
东方青苍没有回应,只是走向湖边最高的一块石碑,单膝跪地,手掌悬停在碑面上方三寸处。
幽蓝的灵力从他掌心流出,渗入石碑复杂的纹路中,刹那间,整块碑亮起柔和的光芒,如同被月光唤醒。
星遥屏息看着这一幕,此刻的东方青苍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纯粹的肃穆与哀思。
当光芒散去,东方青苍起身,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该回去了。”
星遥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沉默的石碑,她突然明白,东方青苍带她来这里,或许不只是分享历史,更是在告诉她——月族的苦难与坚韧,值得被铭记与尊重。
回程比去时安静许多。两人各怀心事,直到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沉默。
“敌袭!”远处瞭望塔上的守卫高声预警,“水云天突袭东郊村落!”
东方青苍眼神骤冷,身形一闪已化作流光掠向东边,星遥立即跟上。
东郊浓烟滚滚,十几名水云天仙兵正在肆意放火。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专挑老弱妇孺聚集的区域下手,月族守卫寡不敌众,已有数人倒在血泊中。
“找死。”东方青苍眸中怒意暴涨,周身业火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整个东郊村落笼罩起来,隔绝了后续可能的攻击。
漫天幽蓝火焰如暴雨倾泻,瞬间吞噬了三名仙兵,将他们烧得灰飞烟灭,剩余敌人惊慌失措,纷纷祭出法宝防御。
星遥则冲向村中,寻找被困的民众。在一片燃烧的屋舍间,她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循声而去,发现三个孩童蜷缩在即将倒塌的墙角。
“别怕,我带你们——”星遥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背后袭来!她本能地张开星光屏障,剑光撞击在屏障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大部分攻击被挡下,但最后一剑竟穿透屏障,划过星遥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衣袖。
“星辰仙子!”孩童们惊恐地哭喊。
仙将再次挥剑,星遥因伤势动作稍滞,眼看第二道剑气就要劈向身后的孩童!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身体挡在孩子们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东方青苍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剑气触及星遥的前一刻就将其击碎。
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幽蓝色,周身业火疯狂翻腾:“你们——都该死!”
东方青苍彻底释放了杀意,狂暴的业火化作巨浪,朝着水云天众人席卷而去!
惨叫声瞬间响起,冲在最前的几名云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业火吞噬,化为灰烬!
确认威胁消除后,他转身看向星遥,目光落在她流血的肩膀上,“愚蠢!”他低声斥责,声音却带着星遥从未听过的紧绷,“谁准你受伤的?”
星遥哑然。
东方青苍单手抱起她,另一手护住三个孩童,瞬间移形回到寂月宫。
东偏殿。
星遥恍惚中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右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有一股清凉的灵力正在阻止伤势恶化。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东方青苍罕见地流露出焦躁神情,正亲自为她疗伤。
“剑气中有毒。”他简短地解释,“不要动。”
他的手掌悬在伤口上方,幽蓝灵力如丝如缕地渗入肌肤。星遥感到一阵奇异的酥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晶在伤口处游走,中和着灼热的痛感。
星遥咬紧下唇,忍住了一声痛呼。
“放松。”东方青苍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些,“让本座的力量进入。”
星遥点点头,尝试着引导从伤口处溢出的星辰之力与东方青苍的灵力交融,两股力量逐渐开始和谐共处,如同月光与星光自然交织。
疼痛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温暖与充盈,更奇妙的是,她的星辰之力开始和业火产生共鸣,比上次共鸣的程度更甚。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们的灵魂在某个层面产生了连接,她能模糊地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甚至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东方青苍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异常,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专注于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东方青苍收回法力,却发现星遥正凝视着他,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好了。”东方青苍站起身,背对着她:“静养三日,不要动用灵力。”
星遥点头,“谢谢。那些孩子——”
“本座自然会护他们周全。”东方青苍打断她,“你…”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件银白色的轻纱,“穿上这个。”
“这是?”星遥接过轻纱,疑惑地展开,发现是一件极其精美的外袍,质地轻盈如月光,触手冰凉柔滑,表面还流转着淡淡的银色纹路,如同星辰轨迹。
“月华羽衣。”东方青苍淡淡道,“可抵御大部分攻击。”
星遥怔住。
这是为她准备了护身之物?
“谢谢,我很喜欢。”她轻声道,指尖轻轻抚过羽衣上的纹路,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东方青苍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冷冷道:“下次再擅自受伤,本座就把你扔出苍盐海。”
星遥知道这是他别扭的关心,忍不住轻笑:“好。”
东方青苍转身离去,但在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
“星遥。”
“嗯?”
“你的命,是本座的。”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准再随意冒险。”
说完,他大步离开,背影依旧冷硬如铁。
星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件月华羽衣,唇角微微扬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