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婚戒嵌入控制台凹槽,金属与金属咬合的瞬间发出清脆一声。机械女声随即响起,“开始逆向校准。”她的指尖还停留在凹槽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蓝光从屏幕中央扩散开来,整个工厂被笼罩在刺目的光芒中。邱春炫站在她身侧,身影被映得忽明忽暗。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眼睛,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张丽群盯着屏幕,心跳随着画面切换逐渐加快。七年轮回里每个世界角落,邱春炫栽种玫瑰的背影如走马灯般流转。那些她以为是偶然的画面,此刻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轨迹。
影像忽然定格在研究所爆炸当天的场景。火光中,邱春炫将昏迷的她推向蒋湘怡,转身时白大褂被气浪掀起的弧度,竟与飘落的玫瑰花瓣重叠。她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呼吸。
“你终于来了。”克隆体的声音从数据流里显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张丽群猛地转头,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从阴影中走出。对方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得不像话。
克隆体缓步走近控制台,指尖轻轻抚过表面。婚戒投射的光幕突然闪烁,显示出一串残缺编号——“记忆污染源:LQ-”。张丽群瞳孔微缩,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对方已经抬起手腕。
那是一道与她完全相同的倒计时印记,只是数字呈现诡异的反向流动。00:23:59,每跳动一下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张丽群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
邱春炫突然伸手将她拉至身后,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膀,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两人相触的皮肤迸发出细碎的金色火花,在蓝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克隆体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双与张丽群一模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终于发现谁才是赝品了。”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真相。
消融前的最后一刻,克隆体的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张丽群分明看见那两个字——姐姐。她的身体猛地僵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那是数据流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工厂里的蓝光渐渐褪去,只剩下控制台上微弱的指示灯闪烁。张丽群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枚婚戒还在无名指上,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邱春炫松开了护在她身前的手,却没有退开。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张丽群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回头去看。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场数据风暴的余韵,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咀嚼真相的碎片。
“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话未说完就被迫中断,因为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个重叠的画面。研究所的爆炸、邱春炫种下的玫瑰、克隆体最后的唇语,这些片段像潮水一样涌来。
“不是赝品。”邱春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坚定。他向前迈了一步,鞋底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个动作打破了某种凝滞的氛围,让张丽群找回了一丝现实感。
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突然急促闪烁,像是在回应什么未知的信号。张丽群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到屏幕上开始出现新的数据流。那些字符她看不懂,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控制台,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表面时停住了。克隆体最后的那个称呼还在耳边回响,搅乱了所有的思绪。记忆就像被打翻的墨水,在脑海中晕染出模糊的轮廓。
邱春炫的手臂再次横在她面前,阻止了她继续靠近控制台的动作。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隔着薄薄的空气形成一道屏障。张丽群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绷紧,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别碰。”他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灯光在他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张丽群注意到,他的喉结在说话时轻微滚动了一下,泄露了某种情绪波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感,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设备正在启动。张丽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着未知的变化。
控制台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邱春炫迅速后退一步,将张丽群拉到安全距离。他的动作流畅而果断,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但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弯曲角度,像是在保护什么。
“系统要重启了。”他低声说,目光紧紧盯着控制台。张丽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屏幕上正在生成一串新的代码。那些字符快速滚动,形成一个她似曾相识的图案——一朵正在凋零的玫瑰。
她的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这种感觉让她想起第一次进入系统时的不适,但这次更加剧烈。张丽群下意识地抬手去摸,却被邱春炫抓住了手腕。
“别动。”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焦虑,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皮肤传递过来。张丽群这才发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工厂里的空气似乎都在震动。张丽群感觉耳膜发胀,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击胸腔。她试图挣脱邱春炫的钳制,却发现他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相信我。”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涩。这句话让张丽群的动作顿住了,她抬头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之间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更复杂。
控制台上的玫瑰图案突然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人强行修改的代码。张丽群看到邱春炫的脸色变了变,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断变化的符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味道,是从控制台内部散发出来的。
“它在尝试修复。”邱春炫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悬在控制台上方几厘米的位置。指尖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张丽群注意到,他的小拇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的。
“不能让它完成。”他说,语气突然变得坚决。张丽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的手猛地按在控制台上。一阵强烈的电流窜过他的手臂,但他纹丝不动,反而加大了力度。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工厂里的灯光开始闪烁,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张丽群感觉脚下的地板在轻微震动,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看着邱春炫的背影发呆。
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显出瘦削的轮廓。张丽群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此刻的他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突然明白,这个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即使是以最笨拙的姿态。
“丽群。”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但他的语气依然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记住玫瑰的颜色。”这句话说得含糊不清,却让张丽群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控制台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即陷入死寂。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间熄灭,工厂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张丽群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邱春炫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但力道明显减弱了许多。
“我们得走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张丽群感觉到他在摸索着寻找她的另一只手,当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她本能地抓紧了。黑暗中,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节奏整齐得不像人类发出的。张丽群屏住呼吸,听到声音越来越近。邱春炫的身体突然绷紧,他将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之前的保护姿态,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紧迫感。
“别出声。”他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张丽群点点头,却发现他可能看不到。脚步声在距离他们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像是在犹豫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的味道,让人莫名心慌。
邱春炫的手指突然收紧,像是在暗示什么。张丽群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个方向,才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裂缝。她正要开口询问,就感觉他的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这个动作温柔却又不容置疑,让她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脚步声重新响起,这次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张丽群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邱春炫的身体依然紧绷着。他的手掌还覆在她的嘴上,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此刻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再等三分钟。”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张丽群感觉到他的胸腔在规律地震动,像是在数着秒数。黑暗中,他的存在感异常清晰,每一个呼吸都牵动着她的心跳。
墙上的裂缝突然透进一丝微弱的蓝光,像是月光穿过云层。张丽群眯起眼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发现那其实是一个隐蔽的通风口。邱春炫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掌心,示意准备行动。
“跟着我。”他说,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就在他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张丽群突然注意到他的衬衫领口处露出一点金属的光泽。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装置,正闪烁着与通风口相同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