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玻璃门在身后合上时，张丽群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那枚染血的婚戒。七年前的幸福咖啡馆依旧保持着他们记忆里的模样，木质桌椅上阳光的纹路，磨砂玻璃杯里浮动的咖啡渍，就连角落那台老式唱片机都还在播放着当年的爵士乐。
邱春炫替她拉开椅子时，衣袖掠过她手腕的印记，那里传来的细微刺痛让她想起数据世界里那些破碎的玫瑰。
服务生送来的杯垫边缘有被咖啡浸湿的痕迹，她翻转过来，发现泛黄的便签上那句“不要相信第7次实验数据”的笔迹，与蒋湘怡留在系统世界的警告如出一辙。
邱春炫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那道新出现的裂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斑。
当唱片机突然切换成他们当年设定的关机密码旋律时，张丽群看见他的瞳孔里数据流如潮水般翻涌。
她假装去洗手间，却在镜子里撞见七年前的自己正将针管刺入邱春炫的后颈。
镜面突然映出此刻咖啡馆的全景——所有客人都保持着完全同步的举杯动作，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回到座位时，邻桌客人塞来的信封带着研究所消毒水的气味。
张丽群在门禁记录里发现蒋湘怡最后出现的时间，竟与系统世界崩坏的时刻重叠。
邱春炫握住她发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却让她后颈芯片开始发烫。
咖啡馆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他们头顶的吊灯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漏出的不是电线而是流动的蓝色数据。
窗外闪过的人影在玻璃上留下血指印，那枚被遗落的婚戒滚到她脚边，内圈刻着的日期正是明天。
“你还记得这里吗？”邱春炫的声音低沉，像是怕惊扰什么。
张丽群指尖轻颤，杯垫上的便签字迹模糊了一瞬。
心底那抹不安逐渐扩大，仿佛有什么真相即将破土而出。
“当然记得。”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邱春炫垂眸，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婚戒上，那道裂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抬手端起咖啡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
张丽群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微微蜷曲，那是他紧张时惯有的动作。
她心里一紧，隐约觉得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
空气中的爵士乐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流淌，但节奏明显不对了。
“你有没有想过……”邱春炫放下杯子，语气试探，“我们可能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
张丽群愣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的裂痕。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所有客人的动作仍旧机械而统一，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
“什么意思？”她问，声音比预想中更冷一些。
邱春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的掌心冰凉，却让她后颈的芯片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张丽群猛地缩回手，指尖触碰到杯垫下的便签，纸张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她低头看着那行熟悉的字迹，胸口涌上一股莫名的窒息感。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呢？”邱春炫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她耳边。
张丽群偏头避开他的气息，目光落在窗外。
玻璃上映出他们的倒影，可她总觉得那影子有些扭曲，不像真实的存在。
“我不明白。”她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邱春炫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相同的婚戒，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两枚戒指并排放在一起，内圈的日期竟然完全一致。
张丽群盯着那枚戒指，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为什么会有两枚？”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邱春炫没有回答，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表面，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张丽群忽然想起刚才镜子里的画面，那个针管刺入的瞬间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咖啡馆的灯光忽明忽暗，蓝色的数据流从吊灯缝隙中渗出，在天花板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你知道吗，”邱春炫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恍惚，“每次轮回，我都会种下一朵玫瑰。”
张丽群怔住，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画面，那些凋零的玫瑰，那些未解的谜团。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邱春炫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桌上的戒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人影再次闪现，这次离得更近了些，甚至能看清那双熟悉的眼睛。
“小心！”邱春炫忽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
一个玻璃杯从他们头顶坠落，碎裂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张丽群靠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既陌生又熟悉。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她的背脊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却没有挣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仿佛下一秒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邱春炫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像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张丽群闭上眼睛，听着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心底的防线悄然松动了一角。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邱春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因为时间不多了。”他说，语气里带着某种决绝的味道。
张丽群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什么时间不多了？”她追问，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
邱春炫松开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桌上的两枚戒指，像是在斟酌措辞。
“系统重启的时间。”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张丽群的脸色骤然苍白，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了椅背。
咖啡馆的音乐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她质问，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与失望。
邱春炫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得让人看不透。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引来周围机械般客人的短暂注视。
邱春炫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
照片上是年轻的他们，站在研究所门口，笑容明媚得刺眼。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丽群盯着照片，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指尖微微颤抖。
窗外的人影终于停了下来，隔着玻璃窗朝他们挥了挥手，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邱春炫站起身，目光锁定在窗外的身影上。
张丽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蒋湘怡，穿着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跟我走吧。”邱春炫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她的选择。
张丽群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婚戒，又抬头望向窗外的蒋湘怡，犹豫不定。
咖啡馆的地板开始震动，蓝色的数据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吞噬着一切。
“快决定！”邱春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手也悬在半空迟迟未收回。
张丽群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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