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不是从破窗棂外呼啸的北风里来的,也不是从身下霉烂潮湿的稻草堆里渗上来的。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带着濒死的锈味,沉沉地压在顾晚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渣,刮得喉咙生疼,肺叶里沉甸甸的,仿佛灌满了铅水。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得像蒙了一层污浊的油布。意识如同沉船碎片,艰难地从一片混沌的黑暗深渊中打捞上来。顾晚,法医,犯罪现场,报告, 这些词汇像流星般划过,带来短暂的灼热,随即被更刺骨的现实淹没。陌生的剧痛啃噬着四肢百骸,高烧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发出无声的哀鸣。这不是她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和冰冷的解剖台,这里是……古代的柴房?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她勉强看清了周遭。断壁残垣,蛛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炭火熄灭后的呛人余烬、潮湿木头的腐败气息,以及一种更浓烈、更令人作呕的甜腻熏香——那是从隔壁灯火通明的主楼里飘过来的,是活色生香背后的腐烂底色。隐约的丝竹管弦和男人粗嘎的调笑声穿透厚厚的墙壁,像钝刀子一样切割着寂静,提醒着她身处何地。
春楼!
一个叫“四季春”的活人坟场。这认知像冰锥刺入脑海,瞬间让她混乱的记忆清晰了一瞬——她是顾晚,现代法医专业的学生,却不知为何,魂魄被困在了这个与她同名同姓、刚被卖进妓院就因激烈反抗被打得奄奄一息、丢在柴房等死的少女身体里。
四季春是香港影片《爱奴》里面的地点。这部影片还是顾晚刷视频看到的介绍是中国影片史上第一部双女主电影,随后她就去看了全影片。这部影片尺度很大,穿到这部电影可谓是倒了血霉了。
爱奴唔~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从窗外隐约飘来。那声音极轻,却像针一样刺破了柴房的死寂,也刺中了顾晚昏沉的神智。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寸寸挪向那扇破败的、糊着厚厚油垢的窗户。指甲抠进冰冷粗糙的窗棂木刺里,留下几道血痕,才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将眼睛凑近一道较大的缝隙
外面,是另一个世界。
鹅毛大雪无声地飘落,将庭院覆盖成一片凄冷的素白。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正是刚才发出痛哼的源头。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量还未完全长开,穿着一件单薄得几乎透明的蓝色粗布外衣,此刻已被融化的雪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和倔强的脊线。她的头发散乱,几缕湿发贴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挂着冰晶,不住地颤抖。然而那双眼睛,即使隔着风雪和距离,顾晚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燃烧的东西——不是恐惧,不是哀求,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淬了毒的恨意和绝不低头的孤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狼,亮出了它稚嫩却致命的獠牙。
爱奴! 这个名字瞬间跳入顾晚的脑海,这就是那个注定走向毁灭的女主角之一,此刻正承受着这炼狱的第一道酷刑。
一道刺目的猩红身影出现在雪幕中,像一团移动的、燃烧的业火,打破了雪夜的纯净。春姨。她裹着一件华贵到近乎妖异的猩红貂裘,领口簇拥着蓬松的雪白风毛,衬得那张脸愈发艳丽逼人,也愈发冰冷如霜。她的妆容一丝不苟,唇色是饱满欲滴的樱桃红,凤目斜挑,眼波流转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打量货物的精准和主宰生死的漠然。她踩着厚底的锦绣棉鞋,无声地踏雪而来,停在爱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