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金雀阁”的空气，比后厢房更暖，却也更令人窒息。浓郁的脂粉香、劣质的熏香、甜腻的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的体液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奢靡又腐朽的气息，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晚被一个面无表情的龟公引着，穿过装饰着俗艳绸缎和廉价珠帘的回廊。偶尔有穿着暴露薄纱的女子匆匆走过，眼神麻木或带着审视，瞥一眼顾晚身上半旧的青布衣裙，便漠然地移开视线。丝竹声和男人放肆的调笑从紧闭的门扉后隐隐传出
龟公在一扇不起眼的、位于楼梯下方的木门前停下。一股更浓烈、更阴冷的腐败气息从门缝里渗出来，盖过了前院的喧嚣。“就这儿。动作麻利点，别惊扰了贵客。”龟公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他掏出钥匙开了门，一股混合着血腥、排泄物和药味的恶臭猛地扑出。
顾晚屏住呼吸，推门而入。龟公立刻在外面关上了门，落锁声隔绝了外界。
这是一个狭窄的杂物间，堆着些破旧家具和布草。房间中央的地上，用一张脏污的草席草草盖着一具人体轮廓。恶臭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顾晚定了定神，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积满灰尘的木窗，让冰冷的空气灌入，冲淡一些浊气。然后，她走回尸体旁，蹲下身，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草席。
死者是个年轻的女孩，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穿着一件被撕破的桃红色薄纱裙，露出大片青紫交加的皮肤。头发散乱，脸上残留着厚重的脂粉，却掩盖不住死前的痛苦和惊恐。她的眼睛圆睁着，瞳孔已经扩散，空洞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嘴角有干涸的血沫和白沫痕迹。
顾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属于法医的职业本能压过了环境的恶劣。她开始进行初步尸表检验。
窒息征象明显：面部青紫肿胀（发绀），眼结膜有密集的针尖样出血点，指甲床呈青紫色。颈部……顾晚小心地拨开女孩散乱的头发，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赫然发现了几道清晰的、呈新月形的扼痕！指印深陷，边缘伴有皮下出血和指甲抓挠的痕迹。这是被人用手扼颈致死的最直接证据！
其他损伤：手臂、大腿内侧有新鲜的抓伤和瘀伤，明显是抵抗伤。手腕有被捆绑的勒痕。下剔……顾晚的眉头紧锁，那里有更严重的撕裂伤和血迹，显然是死前遭受了极其粗暴的⭐️侵。结合身上的其他伤痕，这是一场持续性的、极端暴力的侵犯。
死亡时间：尸僵已遍布全身，但未开始缓解，尸斑指压褪色，角膜中度混浊。结合僵硬程度和环境温度（此处阴冷），死亡时间大约在6-8小时前，也就是昨天深夜到今日凌晨
死因：机械性窒息（扼颈），⭐️侵和身体虐待是直接诱因和伴随伤害。
顾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根本不是“死得不干净”，这是赤裸裸的谋杀！而且是极其残忍的虐杀！四季春这种地方，妓女命如草芥，但如此明目张胆的虐杀，春姨不可能不知道，却只轻描淡写地说“不干净”？她让自己来验看，目的绝不单纯。
顾晚的目光在尸体上仔细搜索，寻找任何可能指向凶手或内情的线索。她轻轻掰开死者紧攥的拳头——左手空空，右手……指尖似乎沾着一点极细微的、不同于血迹和污垢的深色碎屑？
顾晚用指甲小心地刮下那点碎屑，凑到窗边光亮处细看。是几片极其细小的、深褐色、带有特殊纹理的皮革碎屑！这纹理……像是某种名贵皮靴或马鞭常用的鞣制小牛皮！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开锁的声音！
顾晚迅速将碎屑藏入袖中暗袋，将草席重新盖好，退后一步，做出刚刚检查完毕的样子。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龟公，竟然是春姨！她独自一人，猩红的衣裙在阴暗的杂物间里像一滩凝固的血。她的目光直接越过顾晚，落在草席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件寻常物件。
春姨看明白了？
春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扼颈致死。死前遭受严重⭐️侵和殴打。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子时至丑时之间。
顾晚言简意赅，目光直视春姨
这不是意外，是谋杀。下手的人，力气很大，带着极大的恶意。
春姨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她缓步走到尸体旁，并未掀开草席，只是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草席边缘，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轻佻和漠然。
春姨力气大？恶意？
她重复着顾晚的话，凤眸转向顾晚，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春姨在这四季春，力气大的人很多，有‘恶意’的人……更多。
她逼近一步，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昂贵熏香和冰冷气息的味道压迫而来
春姨钝刀，我要的不是‘是什么’，是‘谁做的’？或者……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毒蛇般的诱惑和威胁，
春姨是谁‘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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