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了

"这贱种怎么还没断气？"

尖锐的女声刺破黑暗，我像被人从深海里猛地拽出水面。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炸开，喉咙里泛着腥甜的铁锈味，有什么黏稠的液体正从嘴角溢出。

"李嬷嬷您放心，那碗药下去，就是头牛也得蹬腿。"另一个谄媚的声音贴着门缝传来，"夫人说了，等这疯丫头咽了气，就把她扔到乱葬岗去。"

我猛地睁开眼睛。

光。斑驳的光影在头顶摇晃。不是医院的白炽灯，而是透过茅草屋顶漏洞漏进来的阳光。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在看清自己手掌的瞬间僵住——这双布满冻疮和茧子的手，绝不是弹了二十年钢琴的那双手。

风木晚"我......能看见了？"

声音沙哑得可怕，我慌忙摸向自己的脸。粗糙的皮肤，干裂的嘴唇，还有散乱打结的长发。身下是潮湿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门外脚步声渐近，我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吱呀——"

木门被粗暴推开，冷风裹着脂粉味冲进来。

"哟，还喘着气呢。"绣着金线的裙摆停在我眼前，尖头绣花鞋踢了踢我的小腿，"小贱种命还挺硬。"

我眯起一条缝，看到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正弯腰探我鼻息。她身后站着个穿粉色襦裙的少女，正用帕子捂着鼻子。

"清歌小姐别靠近，仔细脏了您的绣鞋。"老妇人扭头谄笑，"老奴这就去禀告夫人，再加一副药......"

"慢着。"被称作清歌的少女突然蹲下身，镶着珍珠的指甲掐住我下巴，"风木晚，你知道为什么你必须死吗？"

我被迫"虚弱"地睁开眼，对上双盛满恶毒的眼睛。

"因、为、你、挡、路、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热气喷在我脸上，"女帝赐婚的七位贵公子，怎么能便宜你这个疯癫庶女？"

我剧烈咳嗽起来，趁机挣脱她的钳制。脑海里突然闪过零碎记忆——风家庶女，生母早亡，因撞见主母私通被灌药致疯......

"小姐快看！"老妇人突然尖叫，"这贱种眼睛不浑浊了！"

风清歌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两步："快去告诉母亲！这疯子要清醒了！"

木门被狠狠摔上，我听着远去的脚步声，艰难地支起身子。墙角有滩积水，我跌跌撞撞爬过去，水中倒映出张陌生的脸——蜡黄的肤色，尖瘦的下巴，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风木晚"原来如此......"

我摸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现代盲女风木晚的记忆与这个古代疯女风木晚的记忆正在融合。那碗毒药杀死了原主，却让我这个异世魂魄重见光明。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比先前更多更急。我迅速滚回稻草堆，继续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

"把门撞开！"威严的女声响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整个倒下。我透过凌乱发丝看见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应该就是风家主母柳氏。

"母亲您看，她眼睛真的......"风清歌话没说完就被柳氏抬手制止。

柳氏缓步走到我面前，金线绣的牡丹马面裙扫过地上的污渍。她突然弯腰，染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掐进我肩膀："小贱人，装死？"

我死死咬住牙关没出声。

"呵，倒是个硬骨头。"柳氏冷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都听好了！女帝赐婚的七位公子明日就到，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伺候'七姑爷们。若是让外人知道风家庶女是个疯子......"她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仆役们，"统统发卖到窑子里去！"

我心头一震。七位公子？赐婚？

柳氏突然揪住我的头发，贴着我的耳朵低语："别以为清醒了就能翻身。那七个烫手山芋是各大家族扔出来的弃子，专门用来羞辱你这个贱种的。"她甩开我，对身后吩咐："李嬷嬷，把她的嫁衣拿来。"

当那件爬满虱子的破红袄扔在我身上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各位夫君。"

满屋寂静。

柳氏瞳孔骤缩，风清歌倒吸一口冷气。我歪着头冲她们笑，故意让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疯子的面具，从现在起就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疯了！果然更疯了！"柳氏强作镇定地后退，"明日大婚，把她刷洗干净！若是吓着贵客......"她没说完就匆匆离去，裙摆慌乱地绊在门槛上。

等最后个仆役也退出去，我立刻爬起来扒着门缝观察。两个粗使婆子抱着木盆往这边走，嘴里骂骂咧咧："真晦气！要给疯丫头擦身子......"

我迅速退回屋内，从稻草堆里摸出半块锋利的碎瓷片。这是原主最后的记忆——她被灌药时挣扎打翻的药碗。

风木晚"原来如此......"

我将瓷片藏进袖中，望向漏雨的屋顶。月光正从破洞洒进来，像道银色的剑。

明天要来的七位公子，是弃子也是变数。而我这双重见光明的眼睛，将会看清所有魑魅魍魉。

风木晚"等着吧，"

我对着虚空轻声道

风木晚"害死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夜风吹得油灯忽明忽暗，在斑驳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远处传来打更声，我默默数着——三更天了，距离那场荒唐的婚礼，还有六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