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烛火通明,檀香死沉。烟绕着镀金观音的脸盘旋上升,模糊了悲悯。
“笃、笃、笃……”
太后枯槁的手指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沉香木念珠。指甲涂着暗红蔻丹,衬得蜡黄脸皮更透着股虚败气。
沉重的楠木殿门被无声推开,阴冷的风卷着血腥气猛地灌入。
烛影狂摇,两道带着肃杀戾气的影子,倏地投射在供桌明黄的桌幔上,拉长,晃动。
谢昭踩着殿内冰凉如水的青金石砖,直插到供桌前。
一身玄衣几乎与佛堂沉重的阴影融为一体。她没跪,甚至懒得看那尊高高在上的金身。
碎空的刀柄,就随意抵在冰冷光洁的供桌边缘。
沈危像个无声的阎罗门神,反手将那扇楠木门彻底合拢。
他魁梧的身影就定在门内三步,腰杆笔直,右手虚按剑柄,玄甲下的目光幽冷,将佛堂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径彻底锁死。
太后捻珠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指关节用力发白。
“扰了太后清修!” 谢昭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眼神刮过太后,在烛光下更显蜡黄枯槁的脸。
“赶着给您送份功德,超度二十年前那七条冤魂!”
话音未落。
“啪!”
一声脆响,一物被她狠狠拍在,供奉观音菩萨的紫檀香炉前,正是御街老者掏出的那张油纸包着的残破血皮。
“啊!”太后猛地向后一缩,念珠串子绷得太紧。
“噼啪!” 线绳猝然断裂。
“好一出礼佛念经!” 谢昭的嗤笑,在这片混乱中显得异常刺耳,“佛祖座下二十载,压不住您心虚冒的冷汗?”
太后嘴唇哆嗦,保养得宜的脸瞬间煞白如金纸。“谢昭……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永隆七年……不过是那些寒门子弟舞弊失意,心有不甘……”
“皇室颜面!大梁国祚岂容你们……” 话未说完。
“闭嘴!”
谢昭猛地踏前一步,俯身逼近惨白扭曲的脸,烛火在她背后跳跃,将她眉眼映得如同阎罗。
“保皇家颜面?”
“是拿七条命给您胞弟东海王的乌纱帽当垫脚石吧!”
“这佛堂日日夜夜烧的香灰!” 她抬脚,尖头玄色硬靴猛地踢向,旁边一尊莲花座黄铜香炉。
“都比你那些爬满虱子的龌龊心思干净!”
“它至少...敢见光!”
香灰扑面,呛得太后面无人色,凤眸里闪过极致的恐慌和怨毒。
系统提示刺入谢昭意识。
【毒株同源触发!检测到空间残留微量挥发毒素,琉球黑海蛇藤成分99.8%!】
“放肆!你……”太后气急败坏,下意识挥袖挡开眼前的香灰,袖袍挥动间。
“嗒。”
一样东西从她宽大的袖口滑脱,坠落在翻倒的香炉旁,一片狼藉的香灰残烬里。
一封折叠整齐的素笺,角落一枚清晰的紫檀木印鉴,虬劲阴刻两个大字,东海!
谢昭眼神瞬间锐如鹰隼,太后瞳孔缩成针尖。
极致的恐惧与毁灭欲冲垮了“尊贵”的弦,她尖叫着向后倒撞,“毁了信,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呵!” 谢昭鼻子里哼出一声冰冷的嘲弄。
在太后整个身体倾斜,不顾一切撞向烛台的瞬间。
谢昭不是去拦,更像顺势而为,闪电般探手,五指成爪,一把攥住了太后梳得一丝不苟的高耸发髻根部。
“呃啊!” 头皮撕裂般的剧痛,让太后即将撞上烛台的身体,被硬生生拖离轨迹,仰面朝天,踉跄着向后跌去。
谢昭根本不给这老虔婆机会,“给脸不要脸!”
手臂爆发出恐怖力道,拖死狗般将她整个人,往旁边空旷的地砖上掼去。
太后像一袋脱了水的枯草,砸在青金石砖上,凤冠摔散,珠翠崩飞,脸上精致的脂粉,被香灰和冷汗糊成一团。
那枚素笺孤零零躺在香灰里,东海王印清晰可见。
沈危依旧按剑站在门边,气息都未曾乱一下。只是眼底极深处掠过一丝寒芒。
“现在知道哭了?二十年前那七个被你们灌了腐肠散,肠穿肚烂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她微微弯腰,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却字字诛心。
“说吧,老虔婆。东海王那老贼,允了你什么长生仙药?让你舍得拿亲儿子的江山给你弟垫脚?”
太后身子猛一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神涣散空洞,只死死盯着地上,刺眼的东海王印。
恐惧,绝望,彻底压垮了她,身为太后的尊贵,体面,连最后一丝哭诉的力气都消失了。
佛堂内,烛光晦暗。
谢昭盯着自己右手虎口,刚才撕扯发髻。被金簪划破的口子,一道细长的血痕,鲜亮刺目。
“死老婆子……头上的针还挺多。” 内心低吟。
眼前忽然覆上一层微暗的阴影,沈危悄无声息地靠近她身侧。
“疯了。”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语气又冷又沉,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但动作却与语气截然相反,快得不容人反应,扯下一条相对干净的素布边条,带着一股无名火气,朝着渗血的划痕,摁压下去,用力一擦,力道决绝,毫不怜惜。
“嘶!” 突如其来的压制,痛得谢昭倒抽一口冷气,手腕本能地抽动想挣脱,却被死死固定!“沈危!你他娘……”
脏话的尾音尚未完全爆出,沈危已然干脆利落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一件碍事的垃圾。
“滚开点!” 谢昭憋着火气,对着他紧绷肃杀的背影啐了一口。
“发疯也传染?擦个血跟要剥皮似的!混账!” 只能腹诽泄愤。
地上,太后连呜咽都已停歇。只剩下喉间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抽气声,身体偶尔因寒意或更深沉绝望引发的微小抽搐。
空气里,微妙的琉球毒藤气息,混在檀香燃尽后,令人窒息的苦涩余烬中,盘旋缭绕,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