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道的柴桑城,昔日长街繁华如画,叫卖声与欢笑声交织成一片热闹景象。而如今,这片街道却显得格外冷清,仅有寥寥几个摊贩孤单地守着路边,身影被萧瑟的风吹得摇摇晃晃。
东归酒肆的门口,坐着一个俊俏少年。他一手捧着瓜子,另一手懒懒地磕着,间或将壳丢到脚边,渐渐堆起了小山。“啪”地又咬开一颗,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埋怨什么,眉头也拧得更紧了。
百里东君唉,真是搞不懂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百里东君不是说柴桑城风水好、热闹非凡吗?那这地方怎么跟死水似的?
百里东君我都来十三天了,别说客人,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这算什么事儿啊?
百里东君好歹我在乾东城也是横着走的小霸王,怎么跑到这儿自讨苦吃来了?
百里东君坐在酒肆门口等了半天,眼看着没有半个路人光顾,终于按捺不住,蹭地站起身,跑到一旁卖肉的大叔那儿推销去。
百里东君大哥,进店喝一杯呗?
卖肉的屠户瞥了他一眼,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剁着案板上的肉,毫无回应的意思。百里东君倒也不恼,又补了一句。
百里东君我请客,不收钱,就当交个朋友嘛。
然而屠户依旧不理不睬,继续专心剁肉。百里东君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
百里东君哼,不交就不交,脾气还挺大。
百里东君给我切十斤肉!
买完肉,他的目光扫向旁边卖油的男人,顿时兴奋起来。他猛地窜到男人摊位前,刚好挡住对方看对面女郎的视线。男人皱了皱眉,把头偏到另一边,百里东君却紧跟着换方向,两个人一来一回折腾了好几次。最终,男人被扰得不耐烦,伸手一把将百里东君的脑袋掰向别处。
卖油的起开!
卖油的别挡着我看我家小西施!
可百里东君没消停多久,很快又蹦回来说话。
百里东君嘿,你听过这么句话没——酒壮怂人胆。
百里东君光瞅着有什么用?要是喝了我的酒,保管你有胆量过去搭讪。
卖油的男人彻底被惹毛了,指着百里东君吼了一声。
卖油的滚!
百里东君耸了耸肩,转身离开时还嘟嘟囔囔。
百里东君得嘞,要是在乾东城,我早把你那油铺烧个精光。
他刚说到这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
小西施少年郎,怎么不来和我说两句话呀?
这一嗓子吓得百里东君浑身一哆嗦,连连摆手后退。
百里东君不不不不不!
生怕被缠上的百里东君慌忙抱起刚才买的肉冲回酒肆。
酒肆里安静得出奇,司空长风还在角落酣睡如泥。百里东君走到他身边喊道。
百里东君欸,起床了,司空长风!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又提高了音量再喊了一次,结果还是没动静。百里东君忍不住低声抱怨。
百里东君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哪有店小二比掌柜还懒散的道理?
他顺手坐下,琢磨着这些天遇到的各种怪事。
百里东君你说说,柴桑城不是号称西南道第一大城吗?怎么我来这儿以后,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百里东君再加上那些摊贩,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百里东君难道你不觉得吗?
正想着,酒肆门口突然进来一人。百里东君立刻收敛心神,迎上前笑脸招呼。
百里东君客官,您要点什么酒?
沈清晏小老板,这里都有些什么?
百里东君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须臾、声闻、般若,共十二盏,每盏二十两银子。
沈清晏那麻烦推荐一种吧。
百里东君长安酒滋味绵长,最适合雨天品饮。
沈清晏行,那就一盏长安。
百里东君斟满酒放在沈青晏面前,顺势坐到了对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满脸好奇。
百里东君看兄台气质非凡,应该不简单吧?不知道这次来柴桑城是为了何事?
沈青晏接过酒坛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沈清晏在下沈青晏,只是四处游历,路过此地顺便拜访一位故人罢了。
这时,酒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百里东君急忙迎出去。
从车上下来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百里东君与他在门外寒暄几句后,将他引入店内。男子身后还跟着四名侍卫。百里东君把所有种类的酒各取一盏摆上桌。沈青晏默默饮酒,同时观察男子的一举一动。
男子突然抓起一杯酒洒向正在熟睡的司空长风。酒香唤醒了司空长风,他迷迷糊糊闻了闻,随即一口饮尽,然后拿起长枪与男子等人战作一团。
沈青晏并未介入,而是施展轻功飞至一旁观战。司空长风跳上桌子,却被百里东君狠狠敲了个响栗。
百里东君你这个赔钱货!我不是让你别动手了吗?!
百里东君怎么还打?
百里东君各位客官莫怪,我们店小二就是个江湖浪人,不知礼数,请多包涵。
男子看了看窗外未停的雨。
晏别天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但事情不能耽搁,今日便饮到这里了。告辞。
目送他们离去,百里东君看向司空长风,后者略显尴尬,扭过脸避开目光。两人站在酒肆门口目送车队远去。等再回到店内时,沈青晏已不见踪影,百里东君神色间透出些许失落。
另一边,顾府门前。
沈青晏扣响门环,很快有小厮引领他进入庭院。穿过院落,他径直走向回廊下正在品酒的顾剑门,默默落座。
沈清晏节哀。
顾剑门阿晏,我不信我哥会暴病而亡。
顾剑门他刚去世,晏家就急不可耐地提亲,想吞并我们顾家,简直荒唐至极!
沈清晏对了,听说雷梦杀他们好像也来了。
听到这话,顾剑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眼睛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
顾剑门他们也来了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下属的惊呼声,伴随着几声短促的闷哼。顾剑门抬眸,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撑着一把硕大的黑伞,不着痕迹地穿过庭院,步伐轻盈得好似踏在虚空之上,雨滴在触及伞面的瞬间,竟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没有一滴落在他身上。见状顾剑门呢喃道
顾剑门暗河,苏暮雨
顾剑门(虽从未见过此人,但暗河的名声如雷贯耳,只要有暗河出现的地方,必然伴随着杀弩与死亡。)
下属们举剑欲拦,却被苏暮雨随手一挥的伞沿扫中手腕,几人闷哼着松开手,长剑“哐当”落地。 苏暮雨在距离顾剑门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微微仰头,露出被面纱遮住的下半张脸,只余一双狭长的眼睛,幽深得仿若寒潭,瞧不出情绪。
苏暮雨顾公子,别来无恙。
顾剑门冷笑一声
顾剑门暗河的人突然到访,可不会只是来寒暄的,说吧,有什么目的?
他右手搭在剑柄上,只要苏暮雨稍有异动,他便会拔剑相向。
苏暮雨却不紧不慢,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伞柄
苏暮雨顾公子,晏家如此欺人太甚,想必你不会甘心就这么被吞并。我们暗河愿派最精锐的杀手,助你一臂之力,让晏家有来无回
顾剑门呵,暗河会这么好心?
顾剑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苏暮雨
顾剑门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在他看来,暗河从不是做亏本买卖的主,此举必然有所图谋。
苏暮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暮雨“顾公子快人快语,实不相瞒,暗河想在西南道立足,需要一个盟友,而顾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答应与我们合作,日后暗河与顾家,守望相助。”
顾剑门沉默了,他并非没有想过借助外力对抗晏家,但暗河名声狼藉,与他们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可如今顾家势弱,仅凭自己,又能撑多久呢?
顾剑门容我考虑考虑。
顾剑门沉声道,他不会轻易答应,也不想贸然拒绝,至少,要为顾家争取更多的时间
苏暮雨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着急,微微颔首
苏暮雨好,我给顾公子七日时间,七日后,我在青松客栈等你的答复
说罢,他转身,撑伞走进雨幕之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满院的死寂,与仍在沉思的顾剑门 。
见苏暮雨离开了,沈清晏走到了顾剑门的旁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沈清晏剑门,你要和他们联手吗?
顾剑门不,不会的
沈清晏那我便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