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刮过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光洁的玻璃幕墙。早上七点半，林清菡站在员工打卡机前，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和她身上廉价西装散发出的淡淡樟脑丸气息格格不入。
她是今天第一个到公司的秘书。整个秘书区静悄悄的，只有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林清菡走到最角落的工位，那明显是临时加出来的位置，桌面比别人的小一圈，电脑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她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落了薄薄一层灰的桌面，指尖能感觉到桌面上细微的划痕。
"老旧得和我一样。"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按下电脑开机键。主机发出"嗡嗡"的响声，屏幕亮了又暗，反复几次才勉强启动成功。林清菡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系统更新"提示，无奈地叹了口气。
八点半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张薇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进来，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秘书，王曼和刘芳，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张薇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林清菡，脚步顿了顿。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林清菡那身明显不合身的西装——肩部撑不起来，袖口长了一截，裤腿下露出没擦干净的旧皮鞋。张薇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换上职业化的标准微笑。
"林小姐来得真早。"张薇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另外两个秘书听到。她走到公共工作台前，开始分发今天的文件，"王曼，把上周的财务报表整理好，下班前给我。刘芳，顾总下午的会议资料准备一下，重点标出来。"
两个秘书应了一声，各自领了不算多的文件回到座位。张薇最后拿起一大摞文件，径直走向林清菡的工位。
"林小姐是吧？"张薇将文件"啪"地一声放在林清菡桌上，文件堆得高高的，几乎遮住了林清菡的脸，"顾总特别'关照'你，这些是今天上午需要处理的文件，下班前整理好给我。"
林清菡看着面前比其他人多三倍的工作量，眉头微微皱起："张秘书，这些工作量..."
"怎么？"张薇挑眉，故作惊讶地打断她，"林小姐觉得有困难？顾总的意思是...希望你尽快熟悉工作。"她特意加重了"顾总"两个字，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旁边的王曼和刘芳交换了个眼神，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嗤笑声。林清菡咬紧下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只能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张薇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经过林清菡桌边时，她"不小心"撞了一下桌角，桌上的水杯应声倒下，水瞬间漫过了一叠文件。
"哎呀，对不起。"张薇的语气毫无歉意，"你看我这记性。"她说着，拿出纸巾象征性地擦了两下，便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林清菡看着湿了一半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她连忙找了些干净纸巾，小心翼翼地吸干文件上的水分。指尖触到冰凉的水渍，也触到了纸张下面坚硬的桌面，就像她此刻的处境一样，冰冷而没有退路。
九点半，林清菡终于处理完湿掉的文件，开始着手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她本科读的就是工商管理，这些文件处理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只是量大得惊人。她拿出笔记本，快速记录下需要注意的重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清菡渐渐沉浸在工作中，暂时忘记了周围的目光和心中的屈辱。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曾经，这些也属于她的世界，属于林家的商业帝国。而现在，她只能在这个角落里，替别人整理这些冰冷的数字。
十点半，林清菡需要将一份重要文件复印五份。她拿着文件走向文印区，那里放着一台看起来很高级的高速复印机。她刚把文件放进去，机器就发出了异响，随即屏幕上显示"卡纸"。
林清菡愣了一下，她以前用的都是老式复印机，对这种新型号不太熟悉。她研究了半天，试着按了几个按钮，机器却毫无反应。
"新来的都这样，这机器脾气怪得很。"张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林清菡转过身，看到张薇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我来吧，这机器得用巧劲。"张薇走过来，熟练地打开复印机侧盖，手指在里面快速拨弄了几下。
林清菡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你，张秘书。"
"不客气。"张薇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地将卡住的纸取了出来。她的动作很快，快得让林清菡来不及看清。就在她把文件重新放入纸盒时，手指不经意地在旁边一摞待复印的文件上扫过。
林清菡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听到复印机发出正常的运转声，一张张复印件从出口吐出。
"对了，"张薇一边整理复印件一边说道，"顾总11点有个跨国视频会议，那份新加坡项目的报告你整理好了吗？要最先给顾总。"
"已经差不多了，我最后核对一遍就送过去。"林清菡答道。
"那就好，别耽误了顾总的大事。"张薇把复印好的文件递给林清菡，笑得意味深长，"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十二点整，林清菡终于把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她揉了揉酸胀的肩膀，走到茶水间想喝杯咖啡提神。茶水间设计得很现代，墙面上安装了大面积的镜子，从各个角度反射着室内的景象。
林清菡刚接了杯热水，就听到门口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背对着门口站在咖啡机前。
"就是她？听说为了让顾总注资林家，自己送上门的..."是王曼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穿着一身地摊货还想攀高枝，真以为凭那张脸就能..."刘芳的声音接了上来，语气里充满了嫉妒。
"啧，用身体换合约罢了，现在的女人..."王曼轻嗤一声，声音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林清菡拿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热水溅在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开。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水杯，快步走出了茶水间。回到座位，她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水珠溅了出来。她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些伤人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就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林清菡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立刻到我办公室来！"电话那头传来顾时衍冰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清菡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麻烦来了。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衣领，走向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林清菡立刻感觉到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顾时衍站在办公桌后，背对着门口，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城市。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背影挺拔而孤傲。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视频会议结束的界面。
林清菡刚关上门，顾时衍就猛地转过身来。他的脸色铁青，眼神冷得像冰碴子。没等林清菡开口，他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狠狠朝她甩了过来。
文件散开，像受伤的蝴蝶一样飘落，散了她一地。
"林清菡！你就是这么工作的？！"顾时衍的怒吼声在办公室里回荡，震得林清菡耳朵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捡起散落的文件。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总，这不是我整理的那份..."她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不是你整理的？"顾时衍冷笑一声，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整个会议都被你搞砸了！新加坡那边的合作方当场质疑我们的专业性，你知道这对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
他身上的雪松香氛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将她包围，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她心慌意乱。林清菡摇着头，急切地解释："我明明整理的是最新的数据，怎么会..."
"怎么会？"顾时衍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现在学会找借口了？我给你半小时，把正确的报告交到我手上，否则就滚出顾氏！"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林清菡所有的解释欲望。她知道，在顾时衍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她默默地站起身，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收拢，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
回到工位，林清菡的心脏还在狂跳。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电脑，快速浏览文档，寻找那份新加坡项目的原始数据。旁边的张薇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被林清菡正好捕捉到。
就在这时，林清菡注意到一个细节——被退回的文件右上角有一个小小的咖啡渍印记，形状很特别，像是一滴泪。她猛地想起早上张薇碰倒水杯时，正是这摞文件被浸湿了一角！她当时明明已经处理干净了，怎么还会有印记？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林清菡立刻查看电脑里的修改记录，果然发现最后一次保存是在十分钟前，而那时她正在茶水间！
真相昭然若揭。林清菡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她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揭穿真相的时候，她没有证据，反而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推卸责任。林清菡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她要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为了留在顾氏，更是为了争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林清菡拿着重新整理好的报告，再次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来。"顾时衍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比起刚才的暴怒已经平静了许多。
林清菡将文件放在他面前，没有多余的解释："顾总，这是正确的报告。"
顾时衍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整理好。他拿起报告快速浏览，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内容，数据准确，分析透彻，条理清晰。
"这才是正确的版本。"顾时衍放下报告，抬眸看向林清菡，眼神复杂难辨，"刚才那份怎么回事？"
林清菡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可能...我拿错文件了。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她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发现。
顾时衍的眼神锐利起来，他盯着林清菡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仿佛要将她看穿："真的是拿错了？"
"是的，顾总。是我的疏忽。"林清菡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坚定，不带一丝慌乱。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林清菡以为顾时衍会继续追问时，他却突然挥了挥手："下去吧。"
林清菡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看到顾时衍拿起那份错误的报告，不耐烦地撕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林清菡的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碎片，然后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吃饭了。林清菡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弯下腰，从垃圾桶里捡起几片带有咖啡渍印记的碎片，小心地放进随身携带的手包里。
她刚直起身，就听到楼梯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张薇的声音。
"放心吧...她第一天就出错了...顾总很生气...嗯...我会盯着她的..."
林清菡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躲到了消防通道的门后。只见张薇挂断电话，转身走了出来。当她看到走廊尽头林清菡模糊的背影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张薇踩着高跟鞋离开后，林清菡才从门后走出来。她紧握着手包，里面的文件碎片仿佛有了温度，烫得她手心发热。
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林清菡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她和顾时衍之间的纠葛，以及这间办公室里隐藏的暗流，都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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