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衍的车消失在医院大门外，林清菡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混合着刚才苏婉清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让人一阵反胃。重症监护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像一只窥视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林小姐？"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探出头，"刚才那位先生留下话，说费用的事您不用操心，单据都在前台存着。"
林清菡点点头，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她走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玻璃窗后父亲沉睡的脸，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王律师"三个字。林清菡深吸一口气接起来，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王律师。"
"清菡啊，"电话那头传来王律师疲惫的声音，"银行那边我又谈了，还是不肯松口。说是顾氏那边打过招呼，林氏的所有资产冻结审查，除非..."
"除非什么？"林清菡的心提到嗓子眼。
"除非顾时衍点头。"王律师叹口气，"清菡，现在能救林氏的只有他了。你...和他谈得怎么样？"
林清菡掐着掌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还在谈。"她撒了个谎，声音飘忽。
"哎，也是为难你了。"王律师沉默片刻，"对了，公司账户上只剩最后一点流动资金，刚才交了这个季度的水电费，现在基本见底了。剩下那几个老员工的工资，怕是..."
"我知道了。"林清菡打断他，"工资的事我来想办法，您先瞒着他们，别让大家担心。"
挂了电话，林清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父亲的医药费，员工的工资，还有那个像谜一样的资产重组报告...顾时衍把所有的绳索都攥在手里，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拿出手机，翻到那个昨晚刚存下的号码。屏幕上"顾时衍"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疼。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抖了半天，还是没能按下去。
"不能再等了。"林清菡喃喃自语，猛地站起身。她得回去一趟，无论如何要知道那份报告里写了什么。林氏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就算真的要破产，她也得死个明白。
拦出租车的时候，日头正毒。柏油路面被晒得滋滋冒热气，空气里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热浪。等了快十分钟，才终于拦到一辆。坐在车里，冷气吹在皮肤上，却驱不散心底的焦躁。
回到公司时已经下午两点。办公区空荡荡的，同事们应该还在午休。林清菡放轻脚步走到自己座位，刚坐下，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保温袋。
"林秘书，你可算回来了。"小陈从茶水间探出头，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顾总刚才回来过，让我把这个给你。"
林清菡拿起保温袋，触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旁边还有一碟清淡的小菜。
"顾总...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有些发紧。
"就刚走没多久。"小陈把咖啡放在桌上，压低声音，"不过顾总好像心情不太好，进办公室摔了个杯子，吓我们一跳。林秘书，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林清菡摇摇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难受。他特意让人给她带了粥，却又对她冷言冷语，还把关键的文件加密...这个男人的心思，比量子物理还难猜。
"谢谢。"林清菡低声道，把保温袋收进抽屉。现在没胃口吃东西，她满脑子都是那份加密的报告。
回到座位坐下，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密码框，林清菡咬了咬牙。她想起顾时衍早上说的话——"等我通知"。等到什么时候？等他把林氏彻底掏空吗？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总裁办公室的备用钥匙，以前她整理文件柜的时候见过，就在茶水间的抽屉里，标注着"应急备用"。顾时衍应该不会想到她会...
林清菡看了看四周，同事们大多还在休息，办公区静悄悄的。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假装去茶水间倒水。
心脏"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拉开那个贴着手纸标志的抽屉，在最里面果然摸到一把金属钥匙。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手指微微颤抖。
拿到钥匙后，林清菡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座位的。她把钥匙藏在手心里，掌心的汗水很快浸湿了冰冷的金属表面。
现在正是时候，顾时衍不在，同事们在休息...
林清菡站起身，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一步步走向总裁办公室，每走一步都觉得像是踩在刀尖上。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锁的瞬间，林清菡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她屏住呼吸，推开门溜了进去，然后迅速把门关上。反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头皮发麻。
顾时衍的办公室很大，装修是冷硬的黑白色调，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巨大的办公桌后，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屏保画面——一片深蓝色的大海，和她记忆里他们一起去过的那片海滩一模一样。
林清菡的目光落在电脑上，心脏激动得快要炸开。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后，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熟悉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那是顾时衍惯用的须后水味道，五年了，他居然还在用。
甩甩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赶走。林清菡移动鼠标，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登录界面。需要密码。
林清菡的心沉了一下。她以为顾时衍的电脑和他的办公室一样，只有一把锁。没想到还有第二层防护。
怎么办？现在放弃吗？
她不甘心。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林清菡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抽屉上。也许密码写在什么地方？她拉开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些文件和文具，没有任何线索。第二个抽屉是办公用品，第三个抽屉上了锁。
等等，这个抽屉的锁...好像和办公室门上的锁是同一个型号。林清菡拿出备用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抽屉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皮质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林清菡拿出来翻开，里面是顾时衍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又透着几分潦草。前几页是一些工作笔记和会议纪要，没什么特别的。她往后翻，突然看到夹着一张照片。
是五年前的她和顾时衍。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依偎在顾时衍怀里。顾时衍穿着简单的白T恤，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紧紧搂着她的腰。那是他们在订婚宴前夕拍的，也是她亲手撕毁婚约前最后一张合影。
林清菡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年轻稚嫩的脸庞，眼眶一阵发热。那时候的他们，多好啊。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她吸了吸鼻子，把照片夹回笔记本。继续往后翻，突然，在一页纸的角落里，她看到了一行小字："清菡的生日，密码不变。"
林清菡的心猛地一跳。她颤抖着手，指尖划过那行字。这是...顾时衍的字迹。他还记得她的生日？还把她的生日设成了密码？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搅在心里。她顾不上多想，立刻回到电脑前，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615。
屏幕闪了一下，登录成功。
林清菡激动得差点叫出声。她手忙脚乱地点开那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果然是林氏资产重组的详细评估报告。
然而，当她看到报告内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冻结。
报告显示，林氏的实际负债比她知道的要多出整整一倍！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债务，流向了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海外账户。更让她心惊的是，报告指出，这部分不明债务是在她父亲病倒前三个月突然出现的，而签名...竟然是她父亲的亲笔签名！
林清菡的手不停地颤抖，连鼠标都快握不住了。这不可能！父亲一向谨慎，怎么会突然签下这么一大笔不明不白的债务？而且她从没听父亲提起过！
难道是...父亲病糊涂了的时候签的？还是有人伪造了父亲的签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拧开。林清菡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过头。
顾时衍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里还拿着车钥匙，显然是刚回来。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林清菡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当场抓包的恐惧和报告里的惊人发现交织在一起，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顾时衍一步步走进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他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冰冷刺骨的眼神盯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背叛者。
"你在做什么？"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林清菡咽了咽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顾时衍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所以你就撬锁？偷看我的电脑？"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林清菡下意识地往后缩，直到椅背靠在冰凉的玻璃幕墙上，退无可退。
顾时衍俯身，双手撑在椅背上，将她整个人困在他和座椅之间。他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林清菡能清晰地看到他紧蹙的眉头，以及眸子里翻涌的怒火。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头上，让她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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