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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涌反扑

深潭三丈七

柳佳辰带着吴振炜、林月婷离开后,常委会议室里的空气并未因他们的缺席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滞重,仿佛被抽干了氧气,只留下权力对峙的真空。刚才唇枪舌剑、利益撕扯的硝烟,无声地沉淀下来,附着在每个人脸上。顶灯惨白的光线切割着每一张表情各异的面孔,空气里消毒水和皮革的味道混合着一种更为粘稠的压抑。

吴佳洪僵在原地几秒钟,仿佛脚下地面突然化作了流沙。柳佳辰那种无言的、近乎漠视的抽离,比任何训斥都更令人心头发慌。他用力松了松领带,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间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像卡着鱼刺。他抬眼看向吴欣琳,目光复杂地纠缠着不甘、疑虑和一丝被逼到角落的恼怒。

“欣琳书记,”他开口,声音干涩,强压着情绪的起伏,“全面停业……这是要把天戳个窟窿啊!上千张嘴等饭吃,这责任,谁也担不起!我们……是不是再慎重研究一下?哪怕多给我们一天、半天时间,去安抚、去缓冲?”

吴欣琳已经收拾好桌上的笔记本。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目的性。听到吴佳洪的话,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如淬过寒冰的刀刃,没有一丝犹豫或商榷的余地。

“佳洪县长,”她的声音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像精确的冰锥刺破浑浊的空气,“‘慎重’的结果,是让那根排污管继续把毒水排进青牛河吗?让惠华的老百姓多喝一天、半天污染水?”她的反问带着无声的雷霆,让吴佳洪的脸色瞬间涨红,一时语塞。吴欣琳的目光扫过其他几位默不作声的常委,最终钉在吴佳洪难堪的脸上:“你提到责任。稳定是责任,百姓健康、生命安全,更是天大的责任!这个命令,我已经让韩梅同志通过县政府办正式下发。现在,”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是执行的时候了。”她不再看吴佳洪,转向会议桌旁待命的县府办主任:“通知环保、公安、市场监管,负责人半个小时后到政府小会议室见我!联合执法队,一小时内必须进驻辉煌美食城,贴封条,停水断电,控制所有经营管理人员。任何人不得离场,任何物品资料不得转移!同步启动员工安抚预案,对接人社局,落实临时安置和救济措施。十分钟内我要见到预案初稿。”一连串清晰、具体到近乎严苛的指令,如同出膛的子弹,不容分说,更不给任何拖延的借口。

吴佳洪张了张嘴,像离岸的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眼底最后一点试图斡旋的火苗,被吴欣琳这快如闪电、猛如雷霆的决断彻底扑灭,只剩下被架在火上烤的灼痛感和深深的无措。他看向林俊宏。

林俊宏的脸,如同一块烧红后骤然冷却的生铁,青黑中透着股阴沉的煞气。他紧攥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凸,如同毒蛇蜿蜒,胸腔里压抑着火山喷发般的咆哮和诅咒。但他竟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爆发。钟九那只冰冷枯瘦的手,在会议桌下极其隐蔽地用力按在他的大腿上,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这无声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汁注入血管,强行压制了林俊宏即将喷发的怒火。他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子因用力而僵硬地鼓起,从齿缝里挤出极度压抑的冷哼,目光如同淬毒的飞镖,狠狠钉在吴欣琳离去的背影上。

吴欣琳前脚刚踏出会议室,林俊宏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桌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疯了!她吴欣琳彻底疯了!她是要逼死我们!把我们当柴火烧给上面邀功请赏!这婊子!”他用最低沉、最恶毒的声音咆哮,胸腔剧烈起伏,额角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带着濒临爆炸的血压。他凶狠如受伤的猛虎,通红的眼睛像要滴出血来,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没有跟着吴欣琳立刻离开的常委——吴佳洪、钟九、陈伟杰、陈储丞。

吴佳洪颓然跌坐在椅子里,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脸色灰败。他失神地看着桌上的茶杯,杯中沉浮的茶叶梗,像极了此刻他乱成一团麻的心绪。他没有像林俊宏那样爆发,但那深重的疲惫和忧虑已经爬满他的眼角眉梢,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知道,辉煌美食城这艘船沉没掀起的巨浪,会撕碎太多人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俊宏书记,慎言啊!”钟九的声音幽幽响起,依旧是那种滑腻、冰冷,不带一丝火气的调子,仿佛刚才按住林俊宏大腿的不是他的手。他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火柴“哧”地划燃,跳跃的火焰映亮他半张隐在烟雾中的脸,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莫测的寒光。“发火伤肝,于事无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他缓缓吐出烟圈,目光隔着烟雾看向林俊宏,带着一种毒蛇盯住猎物时的冷静,“现在是关键时候,阵脚不能乱。”他微微倾身,吐出的烟雾飘向林俊宏,如同无形的手:“稳住那些手里攥着东西的人,尤其是那个财务老陈。还有厂子里那些拿过大头的家伙们,该安抚安抚,该警告警告。柳佳辰他们是猛龙,但别忘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打蛇,得知道七寸在哪儿,得有足够分量且不怕脏手的棍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阴冷的暗示,“关键时候,证据会自己‘消失’,有些东西,未必查得出来,也未必……能摆在阳光下。”他那双半眯的眼睛,在香烟的烟雾后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如同两口无波的古井,却散发着瘆人的寒意。

辉煌美食城。

这个往日车水马龙、霓虹喧嚣的庞然大物,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休克。

联合执法队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红蓝相间的光晕冷冽地切割着下午的灰暗天光。穿着不同制服的身影——深蓝的公安、藏青的环保、深灰的市场监管——在巨大而空旷的停车场上拉起了多道警戒线,如同冰冷的铁链锁住了这头怪兽的咽喉。入口处,厚重的卷闸门被电动启开一半,像怪兽痛苦张开的巨口,黑洞洞地吞噬着外面的光线。穿着“环保执法”、“市场监督”荧光背心的人员进进出出,神情凝重肃穆。

大门内侧,巨大的门厅里,昔日的辉煌气派荡然无存。所有照明都被切断,只有从被撬开的窗户和高处天窗透下的惨淡光线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空气中,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弥漫着:新鲜食材的腐败酸馊、潲水的油腻腥臊、地下作坊散发的刺鼻化学品气味、还有长久以来渗入建筑墙体缝隙的那股难以描述的污浊沉淀物的臭气。所有设备静止,巨大的冷库如同死寂的冰棺,厨房设备像怪兽冰冷的骸骨,庞大的宴会厅更显得空旷得瘆人。只有执法人员的脚步声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敲打出空洞的回响,偶尔夹杂着对讲机短促低沉的电流噪音。

大厅中央,黑压压地席地而坐着一大群人。他们是美食城的员工,从衣着光鲜的管理层,到后厨油污满身的小工,再到年轻靓丽的服务员,此刻都挤在一起,脸上交织着恐慌、茫然、愤怒和认命。几百双眼睛空洞地望着那些来回走动的制服身影,死寂得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在大厅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韩梅带着人社局的干部正进行信息登记。她拿着登记本,声音清晰、语速平稳,尽力维持着基本的秩序。“请大家放心,按照身份证信息如实登记。姓名、住址、工种、联系电话。政府承诺,会保障大家的合法收入和基本生活……”

然而,安抚的语言在这绝望和愤怒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单薄。

“保障?拿什么保障?!封了店,我们喝西北风去?!”一个身材壮硕、穿着厨师服的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来,脸上油光和汗水混在一起,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干了十几年,一家老小指着我吃饭!现在说封就封了?青牛河污染?关我们屁事!老子就是个颠勺的!”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韩梅脸上,“谁搞的污染谁去死!凭什么拉我们垫背!”

“就是!你们当官的斗来斗去,遭殃的是我们老百姓!”

“我们做错了什么?凭什么!”

“吴老板呢?他把我们都坑惨了!”

“放我们出去!我要回家!”

骚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人群里炸开。恐惧、无助、被抛弃的愤怒点燃了他们的情绪。有人开始跟着吼叫,有人想站起来往外冲。一个女服务员捂着脸失声痛哭,绝望的呜咽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紧张的气氛急速上升,几处区域已经出现了推搡的迹象。

韩梅的眉头紧紧蹙起,她知道仅凭语言安抚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她果断地用眼神示意身边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队员靠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一股严厉:

“都安静!闹能解决问题吗?闹能当饭吃吗?!”她的声音并不尖利,但异常冷硬清晰,瞬间压住了大部分嘈杂。“想想后果!冲击警戒线?干扰执法?你们想想清楚!那只会把你们自己送进看守所!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让家里老人孩子更担心!”她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带头起哄的壮汉,“我现在不是在求你们配合,是明确要求你们遵守执法秩序!这是为你们自己负责!登记!马上!这是你们最快得到安置的唯一途径!再闹,登记表我直接收走!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她的语气严厉到了极点,带着一种官方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这连珠炮似的严厉训斥,配合她沉冷的面容和旁边虎视眈眈的保安,像一盆冷水浇在骚动的火苗上。那个带头的壮厨子被她的眼神刺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还想说什么,但在韩梅毫不妥协的冰冷注视下,终究是愤愤地低声骂了一句,极其不情愿地重新坐回了地上。哭泣声渐歇,叫嚷声低落下去。尽管不满和绝望仍写在每个人脸上,但暂时被震慑住的恐慌压倒了混乱的冲动。人群又重新归于一种沉闷、认命般的死寂。只剩下韩梅和干部们清晰的询问声在回荡:“姓名?”

县委大楼顶层尽头那间临时的“市委联合指导组”办公室。门牌是新换的铜牌,字迹庄重冷冽。

推开门,里面空间不大,陈设极其简单,甚至有些冷清。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只有中央一张长条会议桌,几把椅子。桌子上堆着几台打开屏幕闪着幽幽荧光的笔记本电脑。墙壁上挂着大幅的惠华县地图和青牛河流域示意图,几张临时加贴的“辉煌美食城建筑结构图”显得格外突兀。空气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粉的廉价香气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味道。窗外,县政府大院门口聚集的人群已经疏散大半,但那残留的紧张空气似乎依旧能穿透玻璃渗入房间。

柳佳辰端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他没有使用宽大的会议桌主位。椅子是硬的靠背木椅,他的坐姿依旧如同标枪,挺拔而稳定。面前放着一杯刚泡好的绿茶,热气袅袅。茶汤碧绿清澈,杯底茶叶如针般根根倒悬,没有丝毫浮尘。他目光沉静地落在眼前摊开的一叠手写的“群众举报线索摘要”上,眉头微锁,像是在阅读一本艰涩的古籍。

吴振炜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他不停地在相对宽敞的空间里踱步,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的材料,眉头紧锁。他踱到窗前,又踱回来,目光偶尔投向柳佳辰,欲言又止。林月婷则在另一端伏案疾书,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照在她专注的脸上。她的面前摊着厚厚一沓环保局移交过来的检测报告复印件,旁边是一份她和小组连夜赶制的污染物图谱比对分析初稿,上面用红笔圈出多处可疑的数据断点和不合常理的数值波动。

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由远及近。

吴欣琳独自一人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在敞开的门框上礼节性地轻轻叩击了两下指关节。眼神直接迎向柳佳辰抬起投来的目光。她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薄西装外套,神色疲惫却难掩锐利。

“柳主任,”她的声音略显沙哑,但清晰有力,“县公安局在对‘辉煌美食城’账务电脑主机进行技术勘验时,有了重要发现。”她说着,步入房间,步伐很稳,没有看踱步的吴振炜,径直走到柳佳辰近前,将一份标有“机密”字样、加盖了县公安局公章的薄薄打印件放在柳佳辰面前的举报材料上。

“技术科在深层删除记录中,恢复了一个加密的电子账本残片。”吴欣琳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紧绷的张力,“时间跨度三年,里面多次出现了极其隐蔽但指向性非常明确的‘环境协调费’、‘特殊管理费’等名目资金支出记录。涉及金额巨大。接收方,”她停顿了一秒,加重语气,“主要指向一家名为‘宏泰环境咨询有限公司’的皮包企业。该公司注册地点在省城,实际控制人信息非常模糊。但有一个关键信息,”她用手指指向打印件上一行不起眼的银行账号标记字段,“其中一个子账户的操作记录显示,其每次大额资金转出前,都会在备注栏出现一个异常的内部识别码:‘JMJ’。”

“JMJ?”一直紧盯着电脑屏幕的林月婷猛地抬起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什么含义?”

吴欣琳摇摇头:“技术科还在进行关联分析,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指代。但根据资金流向的规律和备注的指向性,‘JMJ’极有可能代表接收方的关联人或机构。另外,”她看向柳佳辰,“根据美食城保安队长的初步隔离审问笔录,他交代了一个重要细节:在污染事件被媒体报道前夕,美食城明面上的总经理吴玉强曾短暂失联两天,行踪不明。但其名下的两辆豪车,曾在相同时间段内频繁出现在县交警指挥中心主任钟家驹居住的世纪丽景苑小区附近。”钟家驹,钟九的亲侄子。一个在交警指挥中心位置微妙的关键人物。

一条条线索,如同零散的拼图碎块,开始在“辉煌美食城”这个巨大的污染源背后,隐隐勾勒出另一个更为庞大、盘根错节的身影轮廓。那张网似乎就在眼前,却又深藏迷雾,只有几根冰冷的丝线刺破了水面的油污。

柳佳辰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拿起那份打印件,凝目审视着那个刺眼的“JMJ”标记。指腹无意识地在杯壁边缘摩挲着,微温的瓷质传递着一种稳定感。

“技术路径继续深挖,尤其是资金流向,‘JMJ’的关联线索必须追查到底,不惜代价。”柳佳辰的声音沉稳如石落地,“但核心突破口,需要落在人上。”他放下打印件,目光如同深海探照灯,精准地罩住吴欣琳,“县里那位退休的老政法委书记方振强,他的病情如何?”他突然转到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方振强,惠华县政法系统上一代的核心人物,也是钟九的老上级,在惠华深耕多年,如今退休但影响力深植。坊间传闻其病入膏肓,一直在省城治疗。

吴欣琳一怔,显然没料到柳佳辰会突然问起这个。她迅速在大脑里检索信息:“据他的老干局联系人一周前反馈,情况不太乐观,但已转到市中心医院的特护病房进行维持治疗。”

柳佳辰点了点头,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精芒:“安排最可靠的人手,监控方老书记的家属近期在惠华的一切联系。尤其是和钟九书记之间,任何形式的沟通,不管通过谁,不管什么方式,都要第一时间掌握详细情况。”

吴欣琳心头猛地一凛!方振强?监控其家属与钟九的联系?柳佳辰这是在直接锁死钟九的后路,并将侦查的火力以最隐秘的方式集中到钟九身上!他根本无视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可能只是用来吸引火力的“JMJ”符号或资金流向。“目标明确,直捣黄龙!”这就是柳佳辰的战术!冷酷、直接、狠辣。

她用力点头:“明白!我亲自安排!用最核心的渠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踱步的吴振炜终于忍不住了。他停在桌边,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表情,语气凝重地插话:

“柳组长,欣琳书记啊,刚刚下面不断有电话打到我这儿,恐慌情绪在蔓延啊!美食城被封,不仅员工闹,那些供货商!大老板们更是慌了神,很多还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他们说涉及千万级的账款被冻结!很多人表示要联合起来给市领导反映情况了!潘书记刚刚还专门让秘书跟我通了气,要求我们指导组在调查过程中,务必注意‘统筹协调’,把握好‘力度和温度’,防止引发区域性的经营恐慌甚至连锁反应啊!”他特意强调了“潘书记”三个字,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我建议,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由指导组或者县里指定一位有威望的同志,先出面去跟这些受困企业主代表谈一谈?表个态?避免矛盾激化?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尤其是现在这个舆论敏感期……”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政治大局”,但实质性的指向非常明确——他在向柳佳辰施加压力,试图利用“市级关切”为某些人撕开一道口子,争取喘息甚至是干预调查的机会。

柳佳辰端起那杯已经凉了一些的绿茶。杯底茶叶沉静,针锋毕现。他缓缓呷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吴振炜。那眼神既不愤怒,也不妥协,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审视。

“振炜同志,”柳佳辰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最客观的事实,“调查的核心是污染违法和其背后的渎职犯罪。至于企业正常的经营款项问题,请他们按法律程序向法院主张权利。这与调查工作并无直接关联。”他语气平淡,却彻底封死了吴振炜试图借题发挥的可能,直接将其定义为无关干扰。“我们理解地方同志顾虑压力。但我们更相信,只有彻底清除污染源和毒瘤,才能真正实现长久的稳定。一个建立在欺上瞒下、罔顾民生的基础上的虚假繁荣,是最危险的定时炸弹。”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不仅回应了吴振炜,也回应了所有试图以“稳定”为名阻挠调查的暗流。“如果有人因为害怕真相而恐慌,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 这最后一句,冷冽如冰锥,刺破了吴振炜言语里试图编织的“大局”薄纱。

林月婷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柳组长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证据链!那份加密账本的物理备份在哪里?我必须马上拿到现场固证!必须和外围排查的污染点实物证据做交叉匹配!还有,”她转向吴欣琳,“我们可能需要立即提审吴玉强!越快越好!在他得到更多信息或‘建议’之前!”

“人在哪里?”柳佳辰问吴欣琳,目光沉静如古井,仿佛刚才那段充满火药味的交锋从未发生。

“在县看守所单独隔离关押。钟书记以‘保障绝对安全、避免串供’为由,直接指定了由县公安局特警大队负责看守,拒绝任何人接触,包括我们县委办和县政府法制办的人。”吴欣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紧绷。钟九的反击开始了,而且是如此强硬和直接!他要把吴玉强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柳佳辰闻言,目光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锐利如破晓的晨星。他没有说一个多余的字,只是缓缓地、稳稳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瓷器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叩击声。这声音在瞬间寂静下来的房间里,异常清晰,像是一个冰冷的指令被叩响。

他的眼神掠过吴欣琳凝重的脸,如同无声的指令。行动方向已经明确:冲破那封锁的重兵,直抵吴玉强!无论要面对的是县局特警冰冷的枪口,还是背后那座更深、更幽暗的冰山!这场风暴的核心碰撞,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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