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来一股子雨夜的湿寒。叶诗涵裹着身上半旧的锦被缩在墙角,看见进来的是个生面孔的婆子,端着托盘低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
"王妃,请用膳。"婆子把托盘往桌上一搁,瓷碗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转身就要走。
"站住。"叶诗涵的嗓门有点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这地方说是苑,其实就是王府最偏僻的废弃别院,墙皮都剥落了,窗户纸还是破的,夜风裹着雨丝往里钻,冻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
婆子脚步一顿,还是没回头:"王妃还有吩咐?"
"萧瑾瑜呢?"叶诗涵瞪着对方佝偻的背影,"他把我关在这儿想干嘛?非法拘禁啊!我要见我的律师——不是,我要见我爹!见我大哥!"
婆子终于转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王爷吩咐了,王妃安心在此静思己过。若是不安分,奴婢...奴婢只能得罪了。"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黑漆漆的棍子,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叶诗涵心里骂娘,脸上却强装镇定:"行,算他狠。"等老娘出去了,看怎么收拾你这个死阎王!
婆子放下狠话就走了,临走时还咔哒一声上了锁。叶诗涵扑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里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手里还提着刀,明晃晃的瘆人。
"靠。"她泄气地瘫坐在地上,眼泪差点掉下来。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以前不管怎么作,都有老爹和三个哥哥撑腰,到了萧瑾瑜这儿,别说撑腰了,不把她往死里整就不错了。
那个破打火机,还有药...萧瑾瑜肯定把她当成妖怪了吧?说不定正在外面密谋怎么处置她呢。冷宫?赐毒酒?还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五花大绑扔火里烧了?
越想越害怕,叶诗涵干脆抱着膝盖呜呜哭起来,哭得抽抽噎噎的,连外面的雨声都盖不住。哭着哭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吸着鼻子走到桌边,看着托盘上的东西——一碗白粥,一碟咸菜,连个肉星儿都没有。这是人吃的吗?她堂堂大将军府嫡女,宸王府正妃,居然被虐待至此!
"萧瑾瑜你个混蛋!冷血动物!周扒皮!黄世仁!"叶诗涵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边嚼边骂,眼泪混合着馒头渣往下掉,吃得那叫一个悲壮。
吃完东西有劲了,她开始在屋里转圈。这破屋子比她现代的厕所还小,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子,两把椅子,啥也没有。墙角结着蜘蛛网,梁上还有老鼠跑得飞快。
叶诗涵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什么,冲到床底下一顿摸索。上次她和荣昌公主偷偷把酒藏在这儿的...果然,摸出个小酒坛!还是满的!
"天无绝人之路啊!"叶诗涵抱着酒坛亲了一口,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呛得她咳嗽连连,眼泪却止住了。
喝酒壮胆,古人诚不欺我。她眼睛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二天晌午,林薇薇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色宫装,头上戴着简单的珠钗,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太监,排场倒是不小。看守静思苑的侍卫显然认识这位太子妃,立刻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锁。
"弟妹这是怎么了?"林薇薇一进门就捂着鼻子皱眉头,"怎么住这种地方?太子哥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叶诗涵一看救星来了,眼泪瞬间又飙出来了,扑过去抱着林薇薇的大腿就嚎:"薇薇!我的好薇薇!你可算来了!萧瑾瑜那个大混蛋欺负我!他把我关在这里,还不给我肉吃!呜呜呜..."
林薇薇被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赶紧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宫女太监们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行了行了,戏过了啊。"林薇薇压低声音,拍开叶诗涵的手,"真当我来看你演苦情戏?打火机怎么回事?还有那药,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叶诗涵一看周围没人了,也不哭了,抹了把脸,拉着林薇薇坐在床上:"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泪!那天从御膳房跑出来太慌了,不小心掉荷花池边了。谁知道萧瑾瑜那个狗鼻子,居然把它找着了!"
"你也是够可以的。"林薇薇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让你别带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被他抓着把柄了。"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叶诗涵委屈巴巴地嘟囔,"再说了,那不是想着吃火锅方便嘛..."
"行了行了,说正事。"林薇薇左右看了看,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塞到叶诗涵手里,"灵儿昨晚偷偷出宫找我了,她已经找到机会跟岳父大人说了,大将军气得差点提剑来砍萧瑾瑜。"
叶诗涵眼睛一亮:"真的?我爹要来救我了?"
"急什么。"林薇薇白了她一眼,"岳父大人是想出面,但被叶大哥拦住了。现在你刚被禁足,他老人家要是这时候杀过来,不是明摆着告诉全京城你有问题吗?"
叶诗涵蔫了:"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我被萧瑾瑜关在这儿?"
"当然不是。"林薇薇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灵儿已经想办法买通了王府西角门的守卫,今晚子时,她会在那里接应你。你想办法逃出来,我们在城外的老地方汇合。"
叶诗涵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真的?!还是灵儿靠谱!"
"小声点!"林薇薇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当外面的人是聋子啊!我已经跟太子哥哥说好了,今晚我会'突发恶疾',让他想办法把萧瑾瑜绊在宫里,给你争取时间。"
叶诗涵感动得一把抱住林薇薇:"薇薇!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等我出去了,请你吃十顿火锅!不,一百顿!"
"行了行了,快松开。"林薇薇推开她,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塞给她,"这是灵儿给你带的酱牛肉,你先垫垫肚子。今晚逃跑要耗费体力,别到时候跑一半饿晕了。"
叶诗涵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切得整整齐齐的酱牛肉,香气扑鼻。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你们对我最好!不像某个没良心的死阎王,就给我吃白粥咸菜!"
"少废话,赶紧吃。"林薇薇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待久了容易引人怀疑。对了,萧瑾瑜没对你怎么样吧?他有没有对你用刑?"
叶诗涵嘴里塞满了牛肉,含糊不清地摇头:"没有,就是把我关在这儿,也不问我那东西是哪儿来的。"
林薇薇皱起眉头:"这就奇怪了...他既然找到了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审你?"
"谁知道呢。"叶诗涵耸耸肩,"可能是在想怎么处置我吧。管他呢,反正老娘今晚就要跑路了!等我出去了,咱们三个一起想办法,非得让萧瑾瑜那个混蛋后悔不可!"
林薇薇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知道了。"林薇薇应了一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记住,子时,西角门。别走大路,从后花园的假山那里绕过去,那边的守卫最松。"
叶诗涵点点头,把剩下的牛肉塞回油纸包里,小心地藏到床板下:"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林薇薇最后叮嘱了几句,又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叶诗涵几句,这才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叶诗涵都坐立难安。既兴奋又紧张,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胡乱吃了几口婆子送来的晚饭,就开始做准备。
她把棉被撕成一条条的,搓成绳子,又把林薇薇带来的牛肉拿出来啃了个精光,还把剩下的半坛酒也喝光了,壮胆嘛。
亥时左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人在吵架。叶诗涵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只见几个侍卫匆匆忙忙地往王府前院跑去,院子里只剩下一个看守的侍卫了。
机会来了!
叶诗涵的心怦怦直跳,她把撕好的布条一头系在床腿上,另一头从窗户缝里扔出去,用力拉了拉,还挺结实。
她深吸一口气,爬上窗户,小心翼翼地往外爬。下雨天路滑,她差点摔下去,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落地,她猫着腰,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朝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雨还在下,不大,但很密,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冷得她直哆嗦。但她不敢停,只能拼命往前跑。
后花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她按照林薇薇说的路线,绕到假山后面,果然看到有个狗洞!
叶诗涵鄙夷地撇撇嘴,想她堂堂王妃,居然要钻狗洞逃跑,说出去简直丢死人了!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深吸一口气,趴在地上,费劲地往狗洞里钻。
就在她的半个身子刚钻出狗洞时,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叶诗涵吓得魂都飞了,尖叫一声:"啊!有鬼啊!"
"鬼你个头。"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啊?深更半夜的,钻狗洞多不雅观。"
叶诗涵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了那张让她又爱又恨的脸。
萧瑾瑜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头发用玉冠束起,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侍卫,显然是早就等着她了。
"萧...萧瑾瑜?"叶诗涵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瑾瑜挑了挑眉,弯腰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本王要是不来,怎么抓得住王妃这只偷跑的小野猫呢?"
他靠得太近了,叶诗涵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夹杂着淡淡的墨香,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放开我!"叶诗涵挣扎着,"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被太子绊在宫里了,怎么会回来?"
萧瑾瑜低笑出声,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你以为太子殿下的那点小聪明,能瞒得过本王?"
叶诗涵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她们的计划早就被识破了!那林薇薇和灵儿呢?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害怕了,瞪着萧瑾瑜怒吼:"萧瑾瑜!你把薇薇和灵儿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她们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
萧瑾瑜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眼神暗了暗,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算轻。
"叶诗涵,"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到现在你还想着别人?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本王说的吗?"
叶诗涵被他捏得下巴生疼,眼泪都快出来了,但还是倔强地瞪着他:"说什么?说你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说你非法拘禁?萧瑾瑜我告诉你,我爹和我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萧瑾瑜的眼神更冷了,他俯下身,几乎贴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呢?叶诗涵,你对我,就只有恨吗?"
叶诗涵愣住了,她没想到萧瑾瑜会这么问。恨吗?应该恨吧,他把她关起来,还耍得她们团团转。可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她的心却不听话地乱跳起来。
这个问题,她好像...回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呼喊声:"王爷!不好了!太子妃和荣昌公主...她们带着人闯进来了!"
萧瑾瑜和叶诗涵同时一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叶诗涵心里又惊又喜,薇薇和灵儿居然来救她了!
萧瑾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松开叶诗涵,站起身,冷冷地看向侍卫:"废物!连几个女人都拦不住!"
侍卫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该死!荣昌公主说要见您,属下不敢拦,谁知...谁知太子妃突然带着人冲进来了,还放火烧了马厩..."
"什么?!"叶诗涵和萧瑾瑜异口同声地惊呼。
叶诗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薇薇那个向来稳重的学霸,居然会放火烧马厩?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薇薇吗?
萧瑾瑜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他狠狠地瞪了叶诗涵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看看你交的好闺蜜!
叶诗涵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但还是嘴硬道:"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让她们放的火!"
萧瑾瑜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他看了看远处火光冲天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只钻出半个身子的叶诗涵,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弯腰,一把将叶诗涵从狗洞里拉了出来,然后打横抱起!
"啊!萧瑾瑜你干什么!放开我!"叶诗涵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挣扎着。
萧瑾瑜无视她的挣扎,抱着她就往火光相反的方向走去,声音冰冷地对侍卫说:"看好这里,别让任何人靠近。"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不敢违命,连忙应是。
叶诗涵被萧瑾瑜抱在怀里,心里又气又急,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的胸膛很结实,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萧瑾瑜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她拍打着他的肩膀,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作用。
萧瑾瑜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安分点。"
叶诗涵被他看得心里一突,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安静下来了。她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雨丝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心里却乱糟糟的。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