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窗棂缝钻进屋里的时候，叶诗涵正闭着眼哼哼唧唧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宿醉的头痛像是有把钝刀子在太阳穴里来回搅，加上怀孕后的恶心感往上翻，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手心下意识地护住小腹，那里还是平坦一片，可太医的话和萧瑾瑜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脑子里反复打转，让她整宿都没合眼。
“该死的宿醉......”叶诗涵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骂，“比我在酒吧喝断片还难受......这破古代连个醒酒药都没有，差评！”
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大半，雨后初晴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歪斜的光影。空气中闻得到湿润的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和潮湿木头的味道，鼻尖还萦绕着昨晚药碗留下的苦涩药味。叶诗涵翻了个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褐色的药汁表面结着一层薄膜。
“又是这破玩意儿？”她皱眉，心里那股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想起自己可是穿越前的富二代，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在现代，怀个孕全家上下不得把她供起来？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哪像现在，被关在这破院子里，喝着苦得要命的汤药，肚子里还揣着个意外来的小生命......
“越想越气！”叶诗涵猛地坐起身，伸手就把床头柜上的药碗扫到地上。
“啪——”
白瓷药碗在青石板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几滴滚烫的药汁甚至溅到了她的手背，烫得她龇牙咧嘴。
“好啊萧瑾瑜！你行！”叶诗涵气得胸口起伏，指着门口骂，“关我、管我、现在还想拿个孩子拴住我？你以为老娘是三岁小孩？”
“娘娘！”守在外间的侍女听见声响慌忙跑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和叶诗涵通红的眼睛，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叶诗涵梗着脖子喊，声音里带着哭腔，“让他来啊！正好我有话问他！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凭什么他说怀孕就怀孕了？我同意了吗？”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现代生活多好，酒吧、KTV、火锅烧烤，哪样不比这破古代强？现在倒好，莫名其妙被关在这鬼地方，还得给人当生育工具？凭什么？
侍女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娘娘冷静！王爷也是为您好，太医说了您胎像不稳......”
“为我好？”叶诗涵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墙壁，“为我好就该放我走！放我回我自己家！”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叶诗涵立刻抬头，看见萧瑾瑜站在门口，晨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冷得像冰。他显然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外袍都没穿好，头发还有些凌乱，领口微敞，露出小块结实的胸膛。
“闹够了没有？”萧瑾瑜的声音低沉冷冽，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和药汁，最后落在叶诗涵通红的脸上。
叶诗涵看见他，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抓起床上的锦被就往他身上甩：“萧瑾瑜你个混蛋！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你们古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把我当生孩子工具是不是？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这孩子我不想要了！我要打掉！”
萧瑾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伸手就捏住叶诗涵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捏得她骨头生疼。
“再说一遍？”他瞪着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你想打掉本王的孩子？”
叶诗涵被他捏得眼泪直流，嘴上却不肯服软：“放开我！疼！萧瑾瑜你弄疼我了！这孩子是你的又怎么样？谁乐意给你生？我巴不得从来没怀过！”
“叶诗涵！”萧瑾瑜的怒吼震得房间都在响，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松了几分，“你以为这是儿戏？怀了皇家子嗣还敢说这种话？”
“皇家子嗣怎么了？老娘不稀罕！”叶诗涵甩开他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你们皇家的规矩我受够了！把我关起来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放我走！”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气氛僵得像冰。叶诗涵红着眼瞪着萧瑾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倔强地不肯示弱。萧瑾瑜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愤怒，又像是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萧瑾瑜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哑哑的：“太医说你需要静养，不宜动气。”
“别跟我来这套！”叶诗涵吸着鼻子，抹了把眼泪，“少拿太医当挡箭牌！萧瑾瑜，我问你，薇薇她们跑了，你打算怎么办？上报官府追捕？”
萧瑾瑜沉默片刻，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太子妃和荣昌公主已经回了东宫，说是对马厩走水的事自责不已，正在闭门思过。”
叶诗涵愣住：“什么意思？她们......没跑成？”
“太子妃说昨晚火势失控后晕了过去，醒来就在宫里了。”萧瑾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荣昌公主也是，被侍卫找到的时候抱着柱子哭得抽抽噎噎。”
叶诗涵心里咯噔一下。薇薇和灵儿被抓住了？还以为她们成功跑了，结果......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她紧张地问，手指攥得发白。
“没怎么样。”萧瑾瑜转过身来，视线落在她紧抓着锦被的手上，目光闪烁，“本王倒是想问问你，煽动纵火逃跑，这个账怎么算？”
叶诗涵心想完了，这家伙肯定是秋后算账来了。她梗着脖子装强硬：“算什么算？放火的是我，要杀要剐随便你！别牵扯我闺蜜！”
萧瑾瑜突然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再次笼罩住她，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杀你剐你？”他冷笑，伸手捏住她下巴，逼得她抬头看着自己，“本王要是舍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墨香和昨夜的酒气。叶诗涵的心跳莫名加速，脸上又开始发烫，赶紧把脸扭向一边。
“少来这套，”她嘴硬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告诉你，我叶诗涵不是那种随便——”
话没说完，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捂住嘴干呕起来。怀孕反应加上宿醉未醒的头痛，让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萧瑾瑜的脸色瞬间变了，抓住她肩膀的手力道不自觉放柔：“又难受了？”
叶诗涵推开他的手，自己捂着嘴摇头。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好像在抗议，轻轻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动作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保护意味。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萧瑾瑜的眼睛。他看着她的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神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
“叶诗涵，”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留下吧。”
叶诗涵的动作僵住了。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如潭的眼眸里，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期待，有恳求，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不安。
“凭什么？”她别过脸，不让自己被那眼神蛊惑，“留下给你当生孩子的工具？萧瑾瑜，没门儿。”
萧瑾瑜沉默片刻，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过来：“这是你大哥托人送来的家书，昨晚太医走后送来的。”
叶诗涵狐疑地接过信，见是自家大哥的笔迹，赶紧拆开。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先是把她训斥了一顿，说她放火烧马厩的事把爹气得胡子都翘了，又让她安分守己待在王府养胎，别再给家里惹麻烦。最后那句——“若真是受了委屈，大哥带十万精兵踏平宸王府”，让她鼻子一酸。
这家书明摆着是大哥站在她这边的，却又带着点无奈——既维护她，又劝她别再惹事。
“看清楚了？”萧瑾瑜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你爹和你哥，没一个想让你回去的。他们都觉得你该留在这儿，好好当你的宸王妃。”
“那是他们！不是我！”叶诗涵把信纸揉成一团，心里又气又委屈，“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凭什么都替我决定？”
“那你想怎么样？”萧瑾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却还是控制着脾气，“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肚子里还有孩子，能不能少动点气？”
“要不是你非要把我关起来，我能这么气吗？”叶诗涵瞪着他，“我闺蜜来信说西墙接应，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走！大不了我把这孩子生在外面，自己养！”
萧瑾瑜眼神一沉，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着床沿，将她困在他与床之间的狭小空间里。两人之间距离瞬间缩短，近得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你真觉得能跑得掉？”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叶诗涵，别逼我把你真正锁起来。”
他的眼睛深邃得像漩涡，叶诗涵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去。她偏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跳得飞快。
“锁？你还敢锁我？”她嘴硬道，声音却有些发颤，“萧瑾瑜你敢！我爹知道了饶不了你！”
萧瑾瑜的拇指忽然抚上她的唇角，粗糙的指尖擦过她颤抖的嘴唇。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
“不敢？”他的声音低沉得像耳语，“本王连你这只小野猫都治不住，还怎么当这个王爷？”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叶诗涵感觉自己的脸颊像火烧一样。她想推开他，身体却不听使唤，反而下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皂角味，居然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感觉让她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用力推了他一把：“滚开！别靠这么近！”
萧瑾瑜稳稳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推搡，就是不动。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诗涵，”他突然改用更柔和的语气，连称呼都变了，“我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想家。可现在你怀着身孕，外面世道 unsafe，你一个人怎么折腾？就算逃出去，带着孩子怎么活？薇薇和灵儿现在自身难保，你以为她们真能护着你？”
“用不着你管！”叶诗涵嘴硬，心里却泛起一丝动摇。他说得没错，古代对于单身女子带着孩子有多难，她多少知道些。
萧瑾瑜看她神色松动，继续说道：“那个什么......打胎药伤身得很，太医说了凶险得很，弄不好一尸两命。就算侥幸活着，以后能不能再有孩子都难说。你爹要是知道你为了逃跑连自己骨肉都不要，怕是真能打断你的腿。”
这话戳中了叶诗涵的软肋。她虽然嘴上说不要孩子，心里却早就开始在意那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了。而且老爹的脾气她可是清楚得很，要是知道自己把萧家的种给弄没了，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肚子里突然轻轻动了一下，像是那个小家伙在抗议她的想法。叶诗涵的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没察觉。
萧瑾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柔和了几分：“留下吧，诗涵。给我个机会，也给孩子一个机会。你要是觉得闷得慌，以后王府的事，你想怎么折腾都行——只要别再放火逃跑。”
叶诗涵咬着嘴唇，心里天人交战。逃，有风险但自由；留，有保障但受束缚。可薇薇和灵儿现在的情况不明，自己又是这幅样子......
突然，她抬起头，直视萧瑾瑜深邃的眼眸：“留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萧瑾瑜挑眉：“你说。”
“第一，放我闺蜜们出来！她们也是被我连累的，不能一直把她们关着。”叶诗涵竖起一根手指。
萧瑾瑜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她们是太子妃和荣昌公主，本就没被关着，只是不便出门。这事我会跟太子商量。”
“第二，”叶诗涵竖起第二根手指，“你得把我大哥叫来，我要亲自跟他说清楚。而且，以后我想家了随时能回将军府，你不能拦着。”
“准。”萧瑾瑜答应得很干脆。
“第三，”叶诗涵的脸红了红，有些难以启齿，“我想吃现代的酸菜鱼和火锅......还有冰淇淋！你得想办法让御膳房做出来！”
这下轮到萧瑾瑜愣住了：“酸菜鱼？火锅？冰淇淋？都是什么东西？”
“你不用管是什么！”叶诗涵蛮横地说，“反正你得想办法弄出来！不然我就......我就还想着逃跑！”
萧瑾瑜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是叶诗涵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见他笑，低沉的笑声像是敲击在玉盘上的石子，清越而悦耳。
“好。”他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只要你乖乖待着，别说酸菜鱼火锅，就算你想吃天上的月亮，本王也给你想办法摘下来。”
叶诗涵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浑身一僵，脸颊瞬间爆红。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谁、谁要你摘月亮......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结巴着嘴硬，心里却莫名有些甜丝丝的。
萧瑾瑜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眼神暗了暗，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那个......药凉了，我让丫鬟再去熬一碗。”叶诗涵率先打破沉默，慌乱地转过头，假装整理床铺。
萧瑾瑜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
“昨天夜里......”他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认真，“你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在喊'别碰我的冰淇淋'......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诗涵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昨晚居然说了梦话？还说了这么没出息的梦话？
“要你管！”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抓起枕头就朝他扔过去。
萧瑾瑜轻松躲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没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叶诗涵看着紧闭的房门，摸着发烫的脸颊和手下平坦的小腹，长长地叹了口气。
逃跑的念头还在脑子里转悠，可萧瑾瑜刚才的眼神和话语，却像种子一样扎进了心里。
留在这个鬼地方，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纸一角往外看。雨后的阳光格外明亮，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洼，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白云。墙角的藤蔓爬满了斑驳的墙壁，翠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叶诗涵的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走到桌边，她拿出枕头下的信，看着薇薇熟悉的字迹——"明晚子时西墙接应"。咬了咬嘴唇，她把信纸重新塞回原处。
“暂时先不走了。”叶诗涵摸着小腹低声说，“不过老娘也没说要一辈子待在这儿。萧瑾瑜，你可别想骗我。”
院子里传来萧瑾瑜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点心的声音，语气依旧是那副命令式的威严，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细心。
叶诗涵走到内室的妆台前坐下，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而娇俏的脸。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又轻轻抚上小腹。
“小家伙，”她小声嘀咕，“算你运气好，碰上老娘心情好。暂时先留下看看情况，要是你老爹敢再欺负我，老娘照样带你跑路，听见没？”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叶诗涵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门被轻轻敲响，是侍女端着新的汤药和点心进来了。这次没有再抗拒，叶诗涵捏着鼻子把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是真的苦，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
“那个......”叶诗涵放下空碗，叫住正要退下的侍女，“跟你们王爷说，让他别费劲找什么摘月亮的方子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侍女愣了一下，连忙应下：“是，奴婢记下了。”
侍女退出去后，叶诗涵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现代的繁华都市，一会儿是萧瑾瑜那双深邃的眼睛，一会儿又是薇薇和灵儿的笑脸......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闻到了萧瑾瑜身上那股清冽的墨香味，感觉到他低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这一次，她没有推拒，反而像找到了久违的依靠，不由自主地往那温暖的方向靠了靠。
“萧瑾瑜......”她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你可千万别骗我......不然我不但带着孩子跑，还要把你王府的房顶都掀了......”
门外，正要进来查看的萧瑾瑜脚步一顿，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这个小混蛋......”他低声骂了句，眼底却满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轻轻带上门，转身走向长廊尽头。晨光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廊外的梧桐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叶诗涵那颗看似坚硬实则柔软的心，也像他自己那颗一直被冰冷外表包裹的炙热内里。屋檐下还在滴水，滴答滴答，像是时间的脚步声，慢慢向前，迈向那未知而充满可能的未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