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后背蔓延开来,混合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灰尘的气味。姜琉妍的意识像是沉在深海的破船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向水面。
“呃…”一声短促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光线,即使是病房里柔和的光线,也让她感到刺痛。
“妍妍?妍妍你醒了?医生!护士!我女儿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
姜琉妍艰难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白色的天花板,悬挂的输液袋,还有一张凑到眼前、写满担忧和惊喜的美丽脸庞。女人看起来保养得极好,只有眼角的细纹和此刻通红的眼眶泄露了她的年龄和情绪。她穿着剪裁精致的米白色套装,手指上硕大的钻石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妈妈…” 一个完全陌生的称呼,带着干涩的沙哑,却自然而然地从姜琉妍嘴里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海啸般的记忆碎片——不属于她的记忆。
姜琉妍,韩国顶级财阀“星宙集团”的独女,26岁。骄纵、任性,最大的爱好是追逐偶像权志龙(GD),以及…疯狂嫉妒那个总是出现在GD身边的日本模特,水原希子(Kiko)。记忆定格在最后:手机屏幕上又推送了GD和Kiko在普吉岛“密会”的模糊照片,巨大的愤怒和酸涩冲昏了头脑,下楼梯时一脚踩空…
“妍妍,我的宝贝!你吓死妈妈了!” 被称为“妈妈”的女人——宋慧珍,紧紧握住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真实的触感。“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还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想吐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颤抖。
“妈…我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姜琉妍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嘴角牵动都让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感受着宋慧珍手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一种奇异的暖流顺着接触点蔓延,似乎稍稍缓解了那尖锐的头痛。这就是…人类的亲情?作为曾经只懂得吞噬欲望的魅魔,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
“当然疼!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万幸骨头没事…” 宋慧珍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你这孩子,看个手机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怎么活!”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两个护士快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却带着浓浓疲惫和焦虑的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气场强大,但此刻看着病床上的姜琉妍,眼神里只剩下后怕和疼惜。
“爸爸…” 记忆再次自动浮现。姜正赫,星宙集团的掌舵人,在商场上以铁腕著称,在家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
“妍妍!” 姜正赫几步跨到床边,想碰她又怕弄疼她,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感觉怎么样?医生,快看看我女儿!”
医生迅速而专业地进行检查,询问她的感觉。姜琉妍配合地回答着“头晕”、“恶心”、“看东西有点花”。她的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医生检查完,对姜正赫夫妇说:“姜会长,夫人,小姐醒过来是最大的好消息。生命体征稳定,脑震荡的症状需要时间恢复,接下来静养观察几天,注意休息,避免情绪激动和强光刺激。”
“好,好,谢谢医生。” 姜正赫连声道谢,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饿不饿?妈妈让厨房给你炖了参鸡汤,一直温着呢。” 宋慧珍柔声问。
姜琉妍刚想摇头,胃部却传来一阵真实的空虚感。她迟疑地点点头:“有点…”
“快,快拿来!” 宋慧珍立刻吩咐门外的助理。
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参鸡汤很快端到面前。宋慧珍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她。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带来暖意和力量。姜琉妍小口小口地喝着,味蕾传来的鲜美滋味让她有些恍惚。这就是人类的食物…如此温暖,如此…慰藉。
“慢点喝,别急。” 姜正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片刻不离女儿,声音低沉而温和,“这次真是万幸。以后走路,尤其下楼梯,绝对不许再看手机了!听到没有?”
“嗯…知道了,爸爸。” 姜琉妍乖乖应着。属于原主的、对父亲严厉下隐藏宠溺的熟悉感,和她作为魅魔的冷静观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喝汤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姜琉妍的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皮肤是细腻的冷白色,像上好的瓷器。她试着微微动了下腿,能感觉到被子里身体的轮廓——修长、匀称,带着年轻特有的饱满弹性。
这就是她新的身体?一个顶级财阀的千金小姐?一个…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到摔下楼梯的傻姑娘?
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关于权志龙和水原希子的绯闻画面,属于原主的强烈嫉妒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也跟着急促了几分。这种情绪…如此激烈,如此…低效。作为魅魔,她只对纯粹的、强烈的欲望感兴趣,无论是食欲还是情欲。这种掺杂了占有欲和自卑的嫉妒,在她看来既浪费能量又毫无美感。
“怎么了妍妍?哪里不舒服?” 宋慧珍立刻察觉她的异样,紧张地问。
“没…没事,妈妈。就是有点累。” 姜琉妍掩饰道,压下心头那不属于她的烦躁。她需要时间。时间理清这混乱的记忆,时间适应这具身体和这个…复杂的人类身份。
权志龙…水原希子…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原主的执念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魅魔的本性却像沉睡的火山,在陌生的躯壳里悄然涌动,对那个能引动如此强烈情绪漩涡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冰冷的好奇。
猎物?还是…麻烦的源头?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