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洒入房间，曲小枫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一夜未眠，叔父叛变的消息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阿渡正在为她梳发，动作比平日轻柔许多
阿渡公主，伤口还疼吗？
她小声问道
曲小枫摇摇头，目光落在阿渡肩部包扎的白布上，那里还渗着淡淡的血迹
曲小枫是我连累了你
阿渡公主别这么说
阿渡的手停顿了一下
阿渡只是...那些刺客真的是西州人吗？
铜镜中，曲小枫看到自己的眼神骤然变冷。她也想问这个问题。前世的叔父忠心耿耿，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保护西州。为何这一世会变成叛徒
曲小枫收拾行李吧
曲小枫没有回答阿渡的问题
李承鄞提到这个名字，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掐入掌心。昨夜混乱过后，她不得不接受李承鄞的安排——在他的护送下前往豊朝京城。多么讽刺，前世她满怀憧憬地去和亲，这一世却是作为逃亡者前往。
阿渡公主真的相信他吗？
阿渡压低声音
阿渡豊朝人向来狡诈，何况他是太子...
曲小枫拿起梳子，在木桌上轻敲三下——这是西州王室暗号，示意隔墙有耳。阿渡立刻噤声
曲小枫他救了我们，这是事实。
曲小枫故意提高音量
曲小枫现在西州动乱，我们别无选择。
门被轻轻叩响，李承鄞的声音传来
李承鄞阿照姑娘，可以出发了。
曲小枫深吸一口气，起身开门。李承鄞已换上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玉带彰显着太子身份。他肩部的箭伤简单包扎着，却依然挺直脊背，看不出丝毫虚弱。
曲小枫殿下伤势如何？
她礼节性地问道
李承鄞微笑道
李承鄞皮肉小伤，不足挂齿。倒是姑娘受惊了。
他侧身让路，曲小枫走出房门，发现客栈已被清场，走廊两侧站着整齐的黒衣侍卫。这阵仗与前世李承鄞出巡时一模一样，让她本能地绷紧神经
她皱眉道
曲小枫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曲小枫我们轻装简行更安全。
李承鄞点头
李承鄞姑娘考虑周到。我已备好马车，外表与普通商队无异。
下楼时，李承鄞自然地伸手想扶她，曲小枫却像被烫到般躲开。两人目光相接，空气一时凝固
曲小枫我自己可以
她生硬地说
李承鄞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李承鄞你总是这样...抗拒我的接触。
曲小枫没有回答，快步走下楼梯。她不能解释，每当李承鄞靠近，那股熟悉的龙涎香就会唤醒太多回忆——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全部混杂在一起，让她无法呼吸。
客栈外停着三辆朴素的马车，确实如李承鄞所说，看起来与寻常商队无异。曲小枫正要走向第一辆马车，却被他拦住。
李承鄞为安全起见，请与我同乘。
他指向最后一辆外观最不起眼的马车，
李承鄞我的侍卫会假扮成你的侍女和车夫。
曲小枫刚要拒绝，阿渡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明白阿渡的担忧——分散行动确实更危险。
曲小枫仅此一次
她冷着脸答应
马车内部比外观舒适得多，软垫、小几、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曲小枫坐在靠窗位置，刻意与李承鄞保持最大距离。
车队缓缓启程，窗外的边境小镇渐渐远去。曲小枫望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前世此时，她正满怀憧憬地前往豊朝和亲，对即将见到的"未婚夫"充满好奇。而现在...
曲小枫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突然开口
曲小枫关于西州的事
李承鄞正在煮茶，闻言动作一顿
李承鄞你终于愿意交谈了。
曲小枫我只想知道真相
李承鄞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李承鄞三日前，你叔父曲天泽趁你父王外出狩猎发动兵变，控制了王城。你父王...生死未卜。
茶杯在曲小枫手中颤抖，热茶溅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痛。
曲小枫不可能...叔父一向…
李承鄞根据密报，曲天泽与突厥有秘密往来
李承鄞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李承鄞他承诺突厥可汗，夺取西州后会联合对抗豊朝。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曲小枫心上。这与前世完全相反！前世是李承鄞利用她灭掉西州，与突厥开战。为何这一世变成了叔父勾结突厥？
曲小枫你有什么证据？
她声音嘶哑
李承鄞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李承鄞这是三日前从西州截获的密函，上面有你叔父的印信。
曲小枫接过信，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那确实是叔父的印信，内容正如李承鄞所说——叔父承诺与突厥结盟，共同对抗豊朝。
曲小枫这不是真的...
她喃喃道，却无法解释眼前铁证。
李承鄞我很抱歉
李承鄞轻声道
李承鄞但你现在回西州等于自投罗网。曲天泽必须除掉你以绝后患。
马车一个颠簸，曲小枫的身体向前倾去。李承鄞迅速伸手扶住她，那一瞬间，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姿势与前世他为她挡箭时一模一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在秋猎场上，一支冷箭直取她咽喉，李承鄞就是这样护住她，自己却中箭受伤。当晚他发着高烧，还坚持守在她帐外
曲小枫放开
曲小枫猛地推开他，后背撞上车厢，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承鄞震惊地看着她
李承鄞我只是…
曲小枫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曲小枫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话一出口，曲小枫就后悔了。她反应过度了。李承鄞的眼神从震惊变成困惑，又渐渐转为某种深沉的思索。
李承鄞你对我有敌意，这不难察觉
他缓缓道
李承鄞但我很好奇，这敌意从何而来？我们素未谋面，你却从一开始就防备我，仿佛...早已认识我。
曲小枫心头一紧。她太大意了，情绪失控暴露了太多破绽。
曲小枫豊朝太子名声在外
她勉强扯出一个冷笑
曲小枫谁不知道您手段高明，算无遗策？
李承鄞眯起眼睛
李承鄞那些都是朝堂上的事。对外，我一直以'李五'之名游历，民间对我的评价多是仁厚。你为何独独看到'算计'的一面？
曲小枫语塞。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悖论——如果承认了解他的手段，就等于承认事先调查过他；如果否认，又无法解释自己的戒备。
曲小枫直觉
最终她生硬地回答
曲小枫女人的直觉
李承鄞忽然笑了，那笑容让曲小枫毛骨悚然——太熟悉了，那是他看穿别人心思时的表情。
李承鄞你知道吗
他轻声道
李承鄞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站在西州城墙下，看着一个红衣女子持剑自刎。她转头看我时，我认出了那张脸...
曲小枫的血液瞬间凝固。
李承鄞是你的脸，阿照。或者说，西州九公主
李承鄞直视她的眼睛
马车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曲小枫耳边嗡嗡作响，她死死盯着李承鄞，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戏谑的痕迹，却只看到令人心惊的认真。
曲小枫荒谬
她强装镇定
曲小枫殿下莫非是箭伤发热，开始说胡话了？
李承鄞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茶
李承鄞也许吧。不过那个梦之后，我开始查西州的资料。有趣的是，我发现在历代和亲公主名单中，'曲'氏女子占了近半数。而现任西州王的独女，恰好到了和亲年龄...
曲小枫的手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匕首。如果李承鄞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
李承鄞放松
李承鄞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李承鄞如果我想对你不利，昨夜就不会救你。
曲小枫那你想要什么？
曲小枫咬牙问道
李承鄞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李承鄞合作
曲小枫什么
李承鄞西州内乱对豊朝同样不利。曲天泽勾结突厥，一旦坐稳王位，边境必将再起战火。
他的声音变得冷硬
李承鄞我需要一个了解西州内情的人协助我稳定局势。而你...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夺回王位
曲小枫大脑飞速运转。李承鄞的提议确实合理，但这太像前世的开始了——他以帮助西州平定边境冲突为由接近她，最终却...
曲小枫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承鄞突然倾身向前，近得她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李承鄞就凭你对我莫名的熟悉，就凭你看到我第一眼时的恐惧，就凭那个我无法解释却真实无比的梦...我相信这不是巧合，你也一样。
曲小枫无法移开视线。李承鄞眼中有什么东西让她心惊——那是一种近乎执着的探究欲，仿佛她是一个需要解开的谜题。
曲小枫给我三天考虑
她最终说道。
李承鄞靠回座位，表情恢复了平静
李承鄞当然。到京城前，你有足够时间思考。
马车继续前行，曲小枫望向窗外，心乱如麻。叔父叛变、李承鄞的梦、前世今生的交错...一切都脱离了掌控。她开始怀疑，重生真的能改变命运吗？还是说，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都会走向那个染血的结局？
远处，豊朝京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那里等待她的，究竟是新的开始，还是另一场无法逃脱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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