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组汇合

一球棒解决掉最后一个兔子，看着它在地上化作几片叶片和枯枝，星眨巴了一下自己金色的眼睛，一脸新奇。

　　“原来这个不能吃啊？”她还以为这些东西死后可以烤来当晚餐。

　　丹恒无奈摇头。

　　就在此时，他们背后传来一阵轻笑声：“丰饶的东西你也敢吃，也不怕吃出什么毛病。”

　　声音高傲又带着点戏谑，那惯有的清冷音色和丹恒极其相似。

　　三月七眼睛一亮：“啊，云枫你们回来了！真是的，你们两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这一路上可不容易了！”

　　云昭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多余回应。

　　他不是不喜欢活泼的人，那样的人其实很温暖，像太阳一样。但那样的人也容易招惹麻烦，对于早已陷进深渊的云昭来说，这样的光只会烫伤他。

　　而且这种性格也更容易为身边的同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云昭不会替别人做决定，但会与他们保持适当距离。

　　他不是逐光者，不渴望靠近那些温暖明亮的光源——那只会烫伤自己，把本就不多的余烬彻底烧成飞灰。

　　他喜欢明亮的色彩，因为它们能装点自己灰白的世界，却不会烫伤自己，不会灼烧画卷。

　　云昭一直坚信：一个人要有实力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才拥有任性的权利。

　　而三月七显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很多时候她惹出的麻烦，都是云昭、瓦尔特、姬子、丹恒为她收拾烂摊子。

　　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它会吸引很多在阴暗中行走的人不自觉靠近，哪怕飞蛾扑火。

　　可这样的人结局往往悲哀，因为他的赤子之心会为身边的同伴带来无穷麻烦和灾祸。

　　同伴会为他挡去麻烦，承受那些灾厄，但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他们总会受伤，甚至牺牲。

　　所以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交到朋友，却留不住朋友。

　　云昭不需要这样的朋友，他要的是能与他并肩同行的同伴。

　　目前被他划归到这个范围里的仅有云枫一人，或许星也要算上一个——这个跳脱活泼却又不失聪明的家伙，看得懂氛围，明得了是非，辨得清局势，做得出取舍。她不会一头热地冲上去，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这种恰到好处的热情与活泼才是云昭喜欢的，不会因莽撞给他人添乱，能适当把握分寸，又能在恰当的时候带来欢乐。

　　说实在的，三月七那样的人，他真的相处不来。

　　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更多时候只把她当做没长大的孩子，觉得她的很多行为幼稚无厘头，甚至因莽撞时常为自己和同伴带来麻烦。

　　但她每次的愧疚和歉意又都是真心的，这让云昭不知该如何评价，大概就是“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他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现在还是同伴，总不能把她踢出队伍，他没这个权利，也不会这么做。

　　对自来熟的人，云昭向来冷处理。他做自己的事，对方爱跟着就跟着，爱贴上来就贴上来，只要对方有本事跟上，他不会主动赶走，自然也不会主动保护。

　　但三月七不同，现在是同伴，他会多加照顾，也会纵容她偶尔的莽撞和无理取闹。

　　或许是早已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又或许是漫长的战争和孤寂的旅途让他变得冷心冷情，云昭讨厌那些拖后腿、甚至给队友带来威胁的人。

　　这一点，哪怕在星海中漂泊了数万年，也从未改变。

　　他昔日的同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累赘，他们各有长处，哪怕曾是普通人，也同样怀抱着朴素的愿望，憧憬着平凡的生活，同样厌恶战争、畏惧死亡，却不会退缩——因为那样的时代不允许，因为别无选择，因为从无退路。那是没得选。

　　而云昭与他们都不同，他生来情感淡漠，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执着的梦想。但偏偏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是从小的天才儿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哪怕后来加入队伍，也处于核心地位，尽管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核心，也不怀揣什么理想。

　　他之所以反抗、战斗，只是因为同伴需要。他们希望他成为英雄，希望他成为并肩而行的战友，所以他成了英雄。

　　仅此而已。

　　世界寂灭时，他本该随之死去，可他们说——【请】活下去。

　　因此他活了下来。

　　仅此……而已。

　　其实丹枫有一点说的没错，他们是同类，同样骄慢，同样视众生为蝼蚁。只是丹枫有自己在意的东西，有责任，有挂怀的故乡。

　　而自己……已无归处，已无归途。你要如何在万千宇宙的光辉中，寻找到一片已经寂灭的尘灰？不过是笑话而已。

　　云昭十分清楚，那个世界已经不在。

　　而他的骄傲刻在骨子里，从小到大的成就允许他这般傲慢。他不屑于伪装冷漠，也不屑于欺骗他人感情。

　　不亲近就是不亲近，他真的只是借助星穹列车游历寰宇而已。

　　至少目前为止，列车组的其他人仍被划归在“暂时搭伙旅行的同伴”范畴。

　　云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昭，对此毫不意外。

　　别说是对这群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就是景元也得不到他几个笑脸。还是后来慢慢熟悉了，云枫才清晰感受到云昭态度的软化，他面对景元时脸上才多出些许微表情。光是这点变化，景元就来他面前炫耀了好久。

　　哼哼，他才不嫉妒呢，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阿昭的笑容，不过他是不会告诉景元的，不然那家伙铁定要来他面前又哭又闹。

　　三月七已对云昭的冷淡习以为常，甚至直接忽略。

　　或者说，她更适应他冷淡平静的表情，平时那副礼貌客气的假笑，反倒让她浑身不自在——明明笑得那么好看，却让她觉得浑身发凉。

　　还是后来姬子提议，主动去跟云昭谈了谈。之后云昭便干脆不装了，一整天都冷着一张脸，比起丹恒，更像一块被冰冻僵的冰雕。

　　不过三月七想不通的是，云昭明明是会笑的。

　　她上次亲眼看到云昭跟云枫坐在观景车厢喝茶时，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是真心的、温柔的，是好友间相处才会有的笑。那时她万分惊奇，追着云昭问了好久，最终却只得到他冰冷的两个字：“没有。”

　　那时三月七可伤心了，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云昭不喜欢，专程去询问丹恒和姬子。

　　知道一些实情的姬子只说：“他并没有讨厌你，只是他的心孤寂得太久，已经麻木不堪。外界的温度传递不到他心里，他自然不会笑了。”

　　三月七听得似懂非懂，但后来也发现，云昭除了面对云枫，对谁都是那副样子。

　　你要他笑，他也能笑，就是那种符合礼貌客气的商业化微笑，看起来亲切，实则眼中像淬了冰；就连那温柔如水的声音，仔细听也会发现毫无情绪，只是单纯放缓了语调。他真的就像一块大冰块。

　　所以此时此刻，三月七已本能地忽略了他的冰冷态度。

　　队伍再次聚集，在铆钉镇周围，他们遇上了一群身上长出枝桠的类人形生物。

　　三月七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啥？军团这是换了新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