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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烬墟悲风卷

追忆乱世

马蹄铁在冷硬的山道上撞出火星,像垂死星辰最后的挣扎。秋原伏在鞍上,劲风撕扯着他束在脑后的棕发,海蓝眼瞳深处却倒映着五天前烈盾卫庆功宴的篝火余烬——喧闹、酒气、还有那噬骨的不安。

 回忆如毒藤缠绕——

 五天前,烈盾卫大营。

喧嚣散尽,满地狼藉的空酒桶滚在泥里,秋原按住炎风又欲举起酒碗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穿透残余的醉意:“炎风,末,你们信我吗?”

篝火噼啪,映着炎风微醺却依旧锐利的黑瞳,末的银发在昏暗中流泻着冷光。

 “屁话!”炎风甩开他的手,碗中劣酒泼出少许,“老子这条命都是跟你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秋原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划过腰间的“惊蛰”刀柄:“我们体内,都沉睡着‘精魂’。大地、烈焰、寒冰、雷霆…就像师父说的‘虹’之七精。唯有身体熬炼到极致,或经历死战,或在极静中顿悟,方能唤醒。”

他目光灼灼扫过两位兄长,“烈盾卫的路已到尽头,加雷尔…”他顿了顿,海蓝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疑虑,“…非是归途,不如随我回青杳观,师父玄飏乃当世高人,或能点破你我迷障,待精魂觉醒,力量圆融,再去寻那红袍恶鬼,踏碎他每一根骨头!”

 话音未落,营帐厚重的毡帘被猛地掀开,尼尔带着一身寒气撞了进来,脸色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胸口剧烈起伏。

 “将军!炎风将军!末将军!”他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刚才…刚才我给加雷尔元帅送茶…他、他没在案前!我听见他在内帐…对着空墙说话!”

 帐内温度骤降。

 “说什么?”末的声音平稳得像冰面,银灰色瞳孔却骤然收缩。

 尼尔努力回忆,脸上满是困惑:“听…听不清整句…断断续续…什么‘时机未到’…还有…‘暮色终临’?怪腔怪调的…不像我们的话…”

 “暮色终临…”末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指尖无声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叩叩轻响,如同某种倒计时。“果然,不止一次,我留意过,元帅每七日,总有一晚屏退左右,独处帐中。父亲当年…”他抬起眼,目光如淬冷的刀锋,刺向炎风,“…曾提过,真正的‘烈盾卫’,在赫曦灭族前一年,便如人间蒸发,再无音讯,如今这支打着烈盾卫旗号的…究竟是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炎风的脊椎猛然窜起,酒意瞬间蒸发殆尽,他猛地站起,墨蓝军氅下猩红内衬如一道狰狞的血口。

“妈的!”他低吼一声,一拳砸在粗糙的木案上,杯盏跳起,“维德海姆的灰都凉透了,我们还留在这鬼地方当猴耍?走!听秋原的,去青杳!”

 “我现在就去辞行!”炎风抓起佩刀就要往外冲。

 “炎风等下!”秋原横跨一步拦住他,海蓝眼眸里是急切的火焰,“若加雷尔真有鬼,你此刻撞破他的秘密再去辞行,无异于告诉他我们要跑,他还会放我们轻易离开?烈盾卫如今是他的地盘,数万大军围困之下,插翅难飞!要走,只能趁夜,无声无息,像影子一样消失!”

 ……

 回忆的碎片被疾驰的马蹄踏碎。

眼前,青杳观熟悉的飞檐轮廓终于在暮色苍茫的山峦间显现,然而,一股浓烈的不安,比山风更冷、更沉,死死攥住了秋原的心脏。

太静了。

往日此刻,松涛如浪,鹤唳清越,如今却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冢。

山门处,那方镌刻“青杳观”三字的古朴石匾上,赫然缠着一条刺目的惨白布绫,在渐起的夜风中无力地飘荡,像垂死者的手臂。

 “不…!”秋原喉头一紧,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踉跄着扑向洞开的观门。

 灵堂。

 森冷的白烛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巨大“奠”字的阴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两具漆黑的棺木,如同两座沉甸甸的冰山,压在灵堂中央。棺前灵牌上,墨字如刀,狠狠剜进秋原的眼底——

恩师玄飏仙师之位。

师兄垒垚之位。

 左侧,三道跪伏的身影,佳嬑一身素白孝服,小小的身躯裹在里面,单薄得像随时会碎掉的纸鸢,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着。她身旁是同样浑身缠满浸血绷带的灼焲,曾经如烈火般暴烈的汉子,此刻僵跪如石,赤红的双目空洞地望着棺木,只有紧握到骨节发白的拳头泄露着焚心蚀骨的恨。段飏跪在灼焲身旁,青衣肃穆,脸色是山雨欲来的铁青。

 灵堂右侧,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如山岳般盘踞在蒲团上,光着古铜色的精壮上身,虬结的肌肉如同老树盘根,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棕色的头发、眉毛、络腮胡须浓密而狂野,根根似钢针戟张,衬得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同愤怒的雄狮。

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两名白衣孝服的男子。

左首一人,金发如流淌的阳光,碧眼深邃似静谧湖泊,面容俊美得不似凡尘;右首一人,绿发扎成一束利落的马尾,面容虽不及前者惊艳,却也刚毅英挺,眼神锐利如鹰隼。

 死寂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佳嬑猛地抬头,泪眼婆娑间,秋原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等待、所有积压的恐惧和悲伤,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秋原——!”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灵堂的死寂。她像离弦的箭,不管不顾地撞进秋原怀里,小小的拳头死死攥着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青衫。

 “师父…师父没了!五师兄也没了!被人…被人杀死了!呜呜呜……”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秋原的心窝。

 秋原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砸在头顶,眼前瞬间天旋地转。灵堂的白烛、棺木、人影,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扭曲、旋转、褪色。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嗡鸣,佳嬑悲恸的哭声仿佛隔着万重水幕传来,模糊而遥远。 

师父…死了?

 那个枯瘦如竹,却有着日月异瞳,引他窥见天地七精玄奥的老人?那个在雨夜里,用枯竹般的手指在他脊椎上点出雷霆通路的严师?那个…如父如祖,青杳观七年清苦岁月里唯一的倚靠与温暖?

 不可能!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嘶吼。

师父是山,是云阙峰顶不化的积雪,是引动天地之力的尊者!

谁能杀他?谁敢杀他?!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哭到脱力的佳嬑,手臂僵硬得像两根冰柱,目光死死钉在那两具漆黑的棺木上,海蓝色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看清里面躺着的究竟是不是那个总带着一丝纵容看着他们胡闹的老道,是不是那个沉默如山、背负藤筐踏碎一地石粉的五师兄垒垚。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心脏都仿佛被冻结。随即,是岩浆般狂暴的怒火,那火焰烧干了他眼中瞬间涌上的水汽,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咆哮。

是谁?!是谁干的?!

“咳!”一声沉浑如古钟的咳嗽打破了灵堂几乎凝固的悲怆。

 那雄狮般的老人,缓缓站起身,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那份精悍与力量感,仿佛将周遭的空气都压缩得沉重了几分。他走到秋原面前,那双饱经沧桑却依旧锐利如电的眸子,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悲悯和审视,落在秋原脸上。

 “你,就是秋原?”声音低沉,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却奇异地穿透了佳嬑的啜泣。

 秋原艰难地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老夫空裂,玄飏师兄的师弟,身后的,金头发的叫净岚曦,绿马尾的叫青梻,是老夫的弟子,”空裂的目光扫过灵牌,痛楚与怒火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化为磐石般的沉重,“接到师兄罹难的噩耗,星夜兼程而来。”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再次锁住秋原,“杀他者,乃‘暮’。”

“暮?”秋原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空裂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暮的成员,皆为身负诡异绝技、心性难测的凶徒。老夫这些年云游四方,与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哼,”他冷哼一声,握紧了蒲扇般的大手,骨节发出爆豆般的轻响,“即便是老夫,自号‘崩火尊者’,想拿下他们其中一人,也绝非易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暮…”秋原死死咬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与恨。他轻轻推开怀里的佳嬑,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佳嬑抬起泪眼,只见秋原海蓝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翻涌的惊涛骇浪都已沉淀,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冻结的杀意之海。

 他不再看空裂,不再看任何人,一步步,走向灵堂中央,脚步沉重,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如同踏在万丈寒冰之上,他在玄飏的灵位前停住,挺直的脊梁如同承受着万钧之重,缓缓地、深深地弯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咚!

 一声闷响,敲碎了灵堂最后一丝声响。

 没有言语,只有无声的叩首。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叩首,都带着筋骨欲裂的力量,额角迅速青紫,渗出血丝,与地上的微尘混在一起。师父…弟子回来了…弟子…来迟了!弟子不孝!那红袍法师的债未清,又添此血海深仇!暮…好一个暮!此仇不共戴天!弟子在此立誓,穷尽碧落黄泉,定要这“暮”组织,血债血偿!以彼之血,祭您在天之灵!

 悲风卷过灵堂,烛火疯狂摇曳,将秋原跪伏叩首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头压抑着无尽悲怒、即将择人而噬的孤狼。

佳嬑捂住嘴,泪水再次汹涌而下。

空裂看着那倔强叩首、额染鲜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许,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这孩子的恨火…已烧穿九重天了。

 与此同时,暮之巢穴。

 巨大的溶洞被无数幽绿磷火映照得如同鬼蜮,潮湿的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落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桀桀桀桀…”奥塞提克那硕大头颅下的喉咙里,发出夜枭般兴奋的干笑,他枯瘦如鸡爪的手指,贪婪地抚摸着眼前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躯体——史前凶物,莫尔泰拉。

 它身长约10米,形态混沌而狰狞,几乎分不清头与躯干的界限,三张巨口如同深渊裂开,每一张都密布着匕首般的惨白利齿,散发着远古的腥风。一双覆盖着暗沉鳞甲的利爪垂在身侧,爪尖幽光闪烁,仿佛轻轻一划便能撕裂空间。支撑庞大身躯的脚掌厚重如巨柱,仅仅是静止不动,便给人一种踏足即山崩地陷的恐怖威压。最触目惊心的是它背部,一道巨大、深邃的十字形伤痕烙印其上,皮肉翻卷,边缘焦黑,如同被神圣的烙铁狠狠烫过。

 那是千年前四圣柱付出巨大代价留下的封印标记,也是如今暮组织妄图染指的起点。

 溶洞中央巨大的石台上,四圣柱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

 大地女神埃洛娅温婉的容颜此刻布满阴霾,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一股源于大地本源的不祥悸动让她心神不宁。

“奥塞提克,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流口水了!”霜喰抱着手臂,不耐烦地催促,灰白眼瞳扫过全场。沼波、赛蒙·克洛诺、维罗妮卡、加雷尔·赫曦安,以及站在阴影里的奥修拉和如同冰冷雕塑的铁骨傀儡都到场了。

“急什么?”奥塞提克头也不抬,枯手却已从怀中摸出五张绘制着诡异扭曲符文的咒符,符纸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泽。

“全员到齐?那么…”奥修拉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幽光,“仪式开始!”

 除奥塞提克和铁骨外,六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同时跃上巨大的石台,将中央的四圣柱与莫尔泰拉的残躯团团围住,奥塞提克枯手翻飞,五张符咒精准地射向四圣柱以及莫尔泰拉的额心,牢牢贴附。

 “奥修拉!奸贼!恶贼!逆贼!要杀便杀!老子岂是你随意摆布的玩物?!”雷霆帝尊凯纳瑞斯须发怒张,周身狂暴的雷蛇疯狂炸裂,试图撕碎禁锢,却在那符咒的压制下徒劳地闪烁、湮灭,声如困兽最后的咆哮。

“呐…手下败将还有资格吠叫?”霜喰歪着头,灰白的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被对方反抗激起的病态兴奋。

“专注封印!勿理聒噪!”奥修拉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坠地。

 埃洛娅强压下心头的悸动,那大地深处传来的、如同地脉断裂般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清澈如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奥塞提克桀桀怪笑,枯指得意地敲击着莫尔泰拉冰冷的鳞甲,发出空洞的回响,“让你们死个明白!看看这头怪物!一千年前,强如你们四圣柱联手,也只能将它封印,而无法彻底抹杀!知道为什么吗?”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秘密的癫狂,“因为它的力量层次,本就超越凡俗,近乎‘源初’!”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四圣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想象一下!将你们——大地之厚重、烈焰之爆裂、寒冰之死寂、雷霆之裁决——这维系大陆根基的四柱神力,合而为一,再强行灌注、封印进这具近乎不朽的‘源初’躯壳之内!让它复活!不!是让它…进化!超越它自身,也超越你们的极限!会诞生何等伟大的存在?!”

“你们……究竟为了什么?!”埃洛娅的声音不再温婉,带上了一丝惊怒的尖利。

拉格诺斯周身烈焰轰然暴涨,赤红的瞳孔几乎喷出火来:“呸!”一口蕴含着焚金熔铁高温的炽白火痰狠狠吐在奥塞提克脚边的石台上,“引发战火、屠戮生灵的刽子手,也配妄谈‘伟大’?!也配提‘目的’?!你们的目的是用这力量,把整个大陆都拖进你们肮脏的‘暮色’里吧?!”

 嗤——!

被火痰触及的岩石瞬间熔化成赤红的浆液,缓缓流淌,破坏了石台上一个微小的符文。 

“喂——喂!蠢货!别破坏我们的地方啊!”霜喰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

“够了!”奥修拉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在溶洞中炸响。

  嗡——!

 几乎在同时,整个石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紫色光芒,一个巨大、繁复、由无数扭曲哀嚎的靛青色咒文构成的六芒星法阵,自石台深处轰然浮现,站在六个角位上的暮组织成员,同时双手结出诡异的印诀,口中吟诵起非人般的晦涩咒言。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四圣柱的身体在法阵光芒中剧烈地扭曲、变形、拉长。

磅礴浩瀚的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被那七芒星法阵化作无数道粘稠的靛青色光流,强行从他们体内抽取出来,大地女神的温润神光、雷霆帝尊的狂暴电弧、寒冰主宰的极寒霜晶、烈焰至尊的焚世之炎……四股截然不同、足以撼动天地的本源力量,被法阵粗暴地糅合、压缩,形成一道混沌而恐怖的斑斓洪流,如同恶龙归巢,疯狂地涌向石台中央莫尔泰拉残躯额心的那道符咒。

 莫尔泰拉那沉寂千年的庞大躯壳,在四柱神力洪流的疯狂灌注下,开始剧烈地颤抖,背部那道十字形封印标记发出刺眼的金光,仿佛在做最后的抵抗,却在四股神力的冲击和额心符咒的引导下,寸寸崩裂、瓦解。怪物灰白的鳞甲下,肌肉如同复苏的岩浆般鼓胀、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大地之力,山崩地裂的爆炸!”

“灼热之炎,蒸发大海的猛火!”

“寒气之冰,冻结灵魂的结晶!”

“闪幻之光,亿万伏特的轰雷!”

 奥塞提克枯槁的脸上因狂喜而扭曲,声音嘶哑地高喊着,每喊一句,莫尔泰拉残躯上便有一个对应的巨大符文——“土”、“炎”、“冰”、“雷”——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在鳞甲上灼烧显现,分据四方,彼此角力又隐隐共鸣。

 “融合吧!!”奥塞提克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新生的神祇,“以混沌为基,纳四精为力!自无底深渊苏醒的至高存在,现在,你有了新的名讳——”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在神力洪流中彻底复苏、形态变得更加狰狞恐怖、散发着灭世威压的巨兽,声音因激动而尖锐破音: 

“塔尔塔洛斯!!!”

 吼————!!!!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咆哮,猛地从塔尔塔洛斯三张巨口中同时迸发,无法形容的音波混合着混乱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实质的毁灭之环,轰然炸开。

 轰隆隆隆——!

 整个溶洞,不,是整个大陆仿佛都在这咆哮中哀鸣颤抖,溶洞穹顶无数万年钟乳石如同暴雨般坠落、粉碎,大地深处传来板块错动的恐怖呻吟,遥远的天空,瞬间被撕裂的雷暴和翻滚的墨云笼罩,狂暴的飓风毫无征兆地在海洋深处生成,卷起滔天巨浪,向着海岸线疯狂扑去,火山在沉寂中苏醒,喷吐出滚滚浓烟和暗红的岩浆。

“唔?!”奥塞提克巨大的头颅上笑容瞬间凝固,被那灭世般的威压冲击得连连后退,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糟了!力量太强!初生的躯壳和混沌的意识无法驾驭!要失控!”

 他枯爪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一张远比之前符咒更加古旧、材质非金非木、上面用暗金色血液书写着一个巨大“定”字的符箓,枯爪灌注毕生邪力,狠狠将符箓拍向塔尔塔洛斯背部那刚刚崩裂了十字封印、还在蠕动膨胀的核心位置。

“封——!”

 暗金符箓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塔尔塔洛斯坚硬的鳞甲之中,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去,覆盖了它大半背部,形成一道繁复的枷锁图案。

那灭世般的咆哮戛然而止,翻腾的能量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回体内,刚刚开始肆虐的地震、风暴、海啸、火山喷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在达到毁灭峰值前,极其突兀地平息下来。

 塔尔塔洛斯庞大的身躯僵立在石台中央,三张巨口依旧保持着咆哮的姿态,但那双刚刚睁开的、如同熔岩深渊般的混沌巨眼中,狂暴的毁灭之光被符箓的力量强行压制、凝固,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对的死寂。唯有背部那暗金色的“定”字枷锁,随着它体内恐怖力量的脉动,明灭不定地闪烁着微光,仿佛随时可能崩断。

 溶洞内一片狼藉,碎石遍地,烟尘弥漫。

 霜喰灰头土脸地从一堆碎石后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灰白眼瞳瞪着那安静下来的庞然巨物,不满地嘟囔:“刚才那是什么鬼动静?差点把老子埋了!塔尔塔洛斯?啧,奥塞提克,你这取的什么破名字?又长又拗口!难记死了!”

 奥塞提克瘫在轮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枯槁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后怕,闻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永远抓不住重点的疯子。

其他成员,无论是沼波的冰冷,赛蒙的隐晦,维罗妮卡幻影的波动,还是奥修拉斗笠下深沉的注视,都聚焦在那尊被强行“定”住的灭世巨兽身上。

 封印已成,枷锁已落。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并非成功的喜悦,而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压抑,那符箓下的脉动,如同沉睡火山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溶洞,乃至整个世界的阴影,为之轻轻一颤。 

塔尔塔洛斯,于此降临。

它带来的,绝非暮组织所期盼的“平定”,而是悬于整个世界头顶,一柄随时可能斩落的、名为“混沌终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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