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跟老天爷拿瓢泼似的。
我缩在全家便利店的屋檐底下，塑料文件夹抱在怀里跟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似的，简历复印件估计早就泡成纸糊糊了。广州的六月天跟小孩脸似的，早上还热得穿短袖，傍晚就僻里啪啦砸起冰雹大的雨点，把我从面试公司门口浇了个透心凉。
"抱歉啊林晓，我们还是觉得应届生更有培养空间”HR那句"更有培养空间"说得跟抹了蜜似的，实际上还不就是嫌我提的薪资要求比刚毕业的小姑娘高五百块？三年高级化妆师经验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张应届毕业证值钱。
我把湿漉漉的头发往耳后别，指尖摸到发梢的分叉，心里头堵得慌。三个月前从那个天天让我义务加班到凌晨的美妆公司辞职时，我还以为凭着自己手里
那几个明星合作案例，找份新工作跟玩似的。结果现实就给我来了个透心凉。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屏幕黑着-旧手机早就因为进水死机了。我蹲在地上，看着脚边那滩混着泥水的水洼里自己的倒影，头发贴在脸上跟贞子似的，白T恤被兩水泡得半透，帆布鞋里能倒出水来。
这就是二十五岁的广漂生活吗？三年美妆行业打拼，存款比脸还干净，最后混到下雨天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小姑娘，进来躲躲吧，雨太大了。"便利店老板娘是个广州阿姨，操着一口软糯的普通话掀开玻璃门，“地上滑，进来坐会儿不会赶你。”
我跟个傻子似的冲她鞠躬：“谢谢您阿姨。”
暖风机的热气吹在身上，湿衣服贴着皮肤又冷又烫。我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看着外面雨幕里来往的
车灯，感觉眼睛有点酸。阿姨给我倒了杯热水，又从柜台底下翻出个苹果充电器："安卓口的，看看能用不？
"能用！太谢谢您了！"我把手机插上电，看着屏幕亮起来那一刻，差点哭出声。
开机提示音刚响，微信消息就跟炸开似的弹出来99+，群聊消息刷得手机卡成幻灯片。置顶的"MOA会员中心"突然弹出个来电界面，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地上。
我盯着那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三秒，划开接听键，声音还有点抖："喂？"
"请问是林晓女士吗？您在TXT‘ACT:LOVESICK' 澳门演唱会门票抽奖活动中，抽中了VIP区门票一张，恭喜您！"电话那头是客服标准的甜美女声。
我懵了。TXT演唱会？我多久以前参与的抽奖来着？上个月失业在家躺尸的时候随便点的吧？
"您确定是我？"我腾出只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倒吸口气，“不是诈骗电话吧？我身份证号是230…”
“您的会员卡号是MOA-SH-73925，注册邮箱是...com对吗？我们将通过短信发送取票二维码，请您…”
后面的话我没怎么听清，脑子里嗡嗡响。TXT演唱会啊！崔然竣啊！那个在我连续加班一个月，累得想跳楼的深夜，靠盯着他直拍续命的崔然竣啊！
挂了电话，我盯着那条带着二维码的短信，突然捂着嘴开始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旁边买关东煮的大叔吓了一跳，我赶紧抹了把脸，结果越抹越花，估计现在跟哭丧似的。
手机"叮"地又响了一声，是房东张姐的微信：“小林，明天最后一天了啊，房租再交不上我可只能…”
后面的字我不敢看了。手哆嗦着点开银行APP，余额数字刺痛眼睛一—326.58元。连房租的零头都不够。
VIP区的票现在黄牛价炒到五千多了，够我交两个月房租还有富余。
我看着窗外渐渐小下去的雨势，心里头跟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活命要紧啊傻子！下个月睡桥洞吗？"，另一个说"那可是TXT啊！你喜欢他们五年了，这可能是你这辈子离崔然竣最近的机会！"
手机锁频壁纸突然弹出来一一是崔然竣去年签售会的照片，他举着粉丝写的"请一直坚持梦想"的手幅，笑得眼睛弯弯。
我想起大四那年，宿舍断电了还在被窝里用充电宝看他们出道舞台的日子；想起刚工作拿第一笔工资买了全套专辑，被同事笑"都多大了还追星"；想起每次加班到凌晨，看一眼日历上”距离TXT下次回归还有xx天就又能打起精神。
这些年，好像就是靠着这些不切实际的小念想才撑过来的。
"去他妈的房租。"我抹了把眼泪，手指头重重戳在"确认领取"的按钮上，"老娘这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吧！
领完票出来雨已经停了，天空洗得干干净净的，路灯照着湿漉漉的马路，像撒了一地碎钻。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士和青草的味道，还有点自由的甜味儿。
第二天下午五点，我站在澳门冰河体育馆门口，手心全是汗。周围全是穿着同款蓝色应援服的MOA，叽叽喳喳的韩语和中文混在一起，空气里飘着爆米花和发胶的混合香味儿，还有女生兴奋的尖叫声。
我捏着身份证和门票，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拿仪器扫到我化妆包，愣了一下： "带这么多化妆品？”
我尴尬地笑了笑："职业习惯。"化妆包里塞满了我爱用的补妆神器，毕竟等下要在崔然竣面前亮亮相，可不能花妆。谁能想到我这个前高级化妆师，现在沦落到只能靠蹭演唱会场合给自己找找职业尊严。
VIP区的位置离舞台近得吓人。当灯光暗下来，全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时，我的耳膜都在震。五个人影从升降台上缓缓升起，伴奏响起的瞬间，我突然就忘了这几天受的所有委屈。
“YES OR NO! YOU MAKE ME CRAZY!”
舞台上的崔然竣像是会发光。黑色露脐装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银色长发随着每个wave甩出漂亮的弧度，眼尾那颗泪痣在舞台灯光下若隐若现。我举着"然竣尼的眼影好好看"的手幅使劲晃，嗓子都快喊哑了。
唱到《Good Boy Gone Bad》 副歌部分时，他突然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在延伸舞台上停下。红色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那双漂亮的凤眼扫过观众席。然后，他的视线跟我对上了。
时间好像突然变慢了。
他离我大概也就十米远，能看清他眼妆里细细的闪片，还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他就那么看着我，眼神有点冷又有点野，像是在看猎物似的。我的手僵在半空，举着的应援棒"啪嗒"掉在地上。
他好像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个弧度，然后转身继续跳舞去了。
我蹲下去捡应援棒，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止不住地抖。刚刚那是….….对视了吧？一定是对视了！
结果整场演唱会下来，这样的"对视"竟然还有好几次。
《LO$ER=LOVER》 他唱到"你是毁灭我的LO$ER"那句时，又一次精准地看向我这边。我脑子一抽，下意识比出了他标志性的那个手腕交叉的ending pose。他的动作顿了零点几秒，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好像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最绝的是他的solo舞台。暗黑风格的背景下，他穿着黑色衬衫湿着头发跳现代舞，动作千净利落又充满张力。最后ending pose时，他单膝跪地抬头看过来，追光灯刚好打在他脸上，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我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安可舞台唱《Our Summer》 的时候，全场大合唱差点把屋顶掀翻。我旁边的韩国妹子激动地抱着我哭，韩语混着中文喊"我们然竣太棒了"，我一边拍着她背一边跟着哭，妆肯定早就花得没法看了。
就在演唱会快结束，我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时，主持人突然拿着话筒跑上台：“惊喜环节！我们今天要随机抽取10位VIP观众，和TXT成员们合影留念！”
全场瞬间沸腾了。我跟着尖叫，心里却没抱任何希望，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到我。
"第一个号码是....A区17排25号！"
我手里的荧光棒"哐当"又掉地上了。
A区17排25号一—那不是我的座位吗？！
旁边的MOA使劲推我："快去啊姐妹！是你！"
我跟个提线木偶似的被人群推揉着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有工作人员过来带我走，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能听见前面传来成员们说话的声音，还有工作人员交代"看镜头，靠近一点"的指示。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全是汗，把牛仔裤口袋都浸湿了。走到合影区门口，工作人员突然停下来：“等前面这组拍完就轮到你了”
门没关严，留着道缝。我透过门缝往里看，刚好看到崔然竣靠在墙边喝水，喉结滚动的弧度都清清楚楚。他己经卸了舞台妆，只留着眼线，黑色T恤领口有点松，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疤痕一一那是之前舞台事故留下的伤。
“下一位”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汗水弄乱的头发，走了进去。
五个大男孩排开站着，看到我进来都礼貌地鞠躬："你好！"
崔然竣就站在最右边。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舞台上那种浓烈的香水味，而是淡淡的薄荷洗发水混合着汗水的清新气息，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紧张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转头，对上崔然竣含笑的眼睛。他离我好近，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密度，还有眼底淡淡的红血丝-长时间的行程肯定没休息好。
"有、有点。"我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
他突然朝我这边侧了侧身，用不太标准的中文小声说：“刚刚你的应援牌，很特别。”
我愣住了："你看到了？"
"嗯"他点点头，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影确实好看。”
拍照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胳膊几乎要碰到我的肩膀。摄影师让大家靠近一点，他很自然地把身体重心往我这边偏了偏。快门按下的瞬间，我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一次，又一次。
合影结束后还有签名环节。成员们轮流在我的专辑上签名，崔然竣是最后一个。他接过专辑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写字。
我紧张地盯着他漂亮的手，看着黑色水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好了，"他把专辑递还给我，“要一直闪耀哦。”
走出场馆的时候，我还跟做梦似的。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翻开专辑内页看签名一一崔然竣的字迹龙飞凤舞，旁边用中文写着"请一直闪耀"，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等等，那是什么？
我凑近了仔细看，在签名旁边发现几颗亮晶晶的东西一一是金色的六边形亮片，小小的，闪着细碎的光。不是舞台上用的那种普通亮片，这种材质我太熟悉了，是日本某奢侈品牌的限定款，国内根本买不到。
他从哪里沾到的？
我翻来覆去地看那几张亮片，突然想起拍照时他离我很近，好像……有几缕头发垂下来扫到了我的脸颊。难道是从他头发上掉下来的？
为什么舞台妆都卸了，头发上还会有这种特殊亮片？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是房东张姐发来的微信：“小林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交不上房租我真的要…”
看着那条催命符似的消息，再看看专辑上那几颗闪着光的金色亮片，还有那句"请一直闪耀"，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梦想触手可及的感觉很美好，但现实的房租明天就要交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一这双手化过很多明星，也拿过行业奖项，却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可是刚刚，崔然竣看着我的眼睛说"要一直闪耀"的时候，好像是真的在相信我能做到。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是那个在便利店躲雨的狼狈失业者，还是刚刚被偶像鼓励"要一直闪耀"的幸运粉丝？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把专辑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抱着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种。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