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钟声

青铜灯的青白色火焰在黑暗中摇曳，照亮钟楼底部锈蚀的铁门。

门上的锁孔是一个醒目的“9”字形，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唐晓翼握紧洛基给的灯，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温莎站在他身后半步，暗绿色纹路已退至锁骨下方，但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

“你确定要进去？”温莎的指尖摩挲着怀表裂痕，“里面可能是‘它’的老巢。”

“废话。”唐晓翼用藏银刀挑开铁门上的蛛网，“DoDo那帮小鬼还在里面。”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扑面而来的不是霉味，而是浓重的福尔马林气息——就像圣斯丁学院的解剖实验室。唐晓翼的瞳孔骤缩。

钟楼内部的空间远比外观庞大，九口黑铁棺材呈环形排列，每口棺材上都刻着名字：

希燕、于飞飞、伊戈尔和……自己的名字

第五口棺材刻着温莎·D·希哈姆。

而第六口——是空的。

“真有趣。”温莎轻笑一声，“连我们的葬身之地都准备好了。”

唐晓翼没理他，快步走向最近的棺材——属于于飞飞的那口。

棺盖是透明的，里面灌满暗绿色液体，少年悬浮其中，嘴角还带着生前的微笑。

他的颈部有一道细线，像是被人精密地缝合过头颅。

“不是尸体。”温莎突然按住唐晓翼的肩膀，“看他的手指。”

少年的指尖正在轻轻颤动。

“他们还活着？”唐晓翼的声音哑得可怕。

“不。”温莎的怀表突然疯狂震动，“是‘它’在借用他们的身体。”

话音未落，整个钟楼突然剧烈摇晃！八口棺材的液体同时沸腾，无数气泡中浮起细小的黑色颗粒，像某种虫卵。

穹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巨大的钟摆开始晃动——

“咚！”

第一声钟响。

墨多多的惨叫声从上层传来：“唐晓翼——！”

唐晓翼冲向旋转楼梯，却在迈步的瞬间被温莎拽住。

“别动。”温莎的声音冷得像冰，“听。”

第二声钟响。

这次唐晓翼听清了——多多的呼救声里混杂着黏腻的水声，和虎鲨被寄生时一模一样。

“是陷阱。”温莎松开手，“‘它’在引你上去。”

第三声钟响。

洛基突然从阴影中蹿出，一口咬住唐晓翼的衣角往后拖。

白狼的绷带已经完全变成暗绿色，右眼浑浊不堪，但左眼仍然保持着清明。

【看钟面】它的声音直接在唐晓翼脑中炸开。

唐晓翼抬头。

巨大的钟盘上，数字“9”的位置嵌着一面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钟楼内部，而是——

圣斯丁学院的实验室。

年轻十岁的温莎正将一管暗绿色液体注入自己的身体。

第四声钟响。

温莎猛地闭上眼睛：“别看！”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已经晚了。

唐晓翼看到镜中的少年温莎转过头，对他做了个口型：

“救我。”

第五声钟响。

现实中的温莎突然跪倒在地，暗绿色纹路如活物般暴起，瞬间覆盖了他半边脸。

怀表从他指间滑落，表盘玻璃彻底碎裂，一根指针深深扎进地板。

“温莎！”

第六声钟响。

六口棺材的棺盖同时弹开，液体喷涌而出。

羽之队员们的“尸体”直挺挺坐起，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暗绿色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唐晓翼。

“队长……”“和我们一起……”“留下来……”

第七声钟响。

洛基发出痛苦的嚎叫。

它右爪的绷带崩裂，黏液构成的触手从伤口钻出，瞬间缠住唐晓翼的脚踝。

白狼的左眼流下血泪，却仍死死咬住触手不放。

【快……走……】

第八声钟响。

温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暗绿色，左手却死死按在怀表上，鲜血顺着符文流淌。

“唐晓翼。”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第九声钟响时，把刀插进我的心脏。”

唐晓翼的血液瞬间冻结：“你疯了？！”

“这是……契约内容。”温莎的嘴角溢出暗绿色液体，“我骗了你……我才是第一个进入回廊的人……”

第九声钟响。

整个钟楼陷入死寂。

温莎的怀表突然浮到空中，表盘上的裂纹组成一个清晰的单词：

“现在。”

怀表悬浮在空中，血珠顺着裂纹滴落。

“现在。”

这个词像一把刀，抵在唐晓翼的喉咙上。

他盯着温莎——对方右眼已经完全被暗绿色侵蚀，左眼却还保留着人类的光泽，两种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割裂得刺目。

“解释清楚。”唐晓翼的藏银刀没有出鞘，但手指已经绷紧到发白，“什么契约？”

温莎的嘴角扯了扯。

暗绿色的纹路正从他脖颈向脸颊攀爬，像某种寄生的藤蔓在汲取生命力。他抬起左手——那只手已经半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暗绿色液体。

“三年前……圣斯丁的实验室……”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侵蚀，“我用灵魂……换回羽之的……”

“闭嘴！”唐晓翼突然暴喝。

第五口棺材里的“温莎”此刻正缓缓坐起，和另外四具“尸体”一起，用空洞的眼神望向他们。

洛基的嚎叫变成了低沉的呜咽，白狼的前爪已经完全异化成黏液状，却仍死死咬着缠住唐晓翼的触手不放。

钟楼的齿轮声再次响起。

唐晓翼突然明白了——第九声钟响不是结束，而是新一轮循环的开始。

这个副本根本没有通关时限，它会一直重复，直到有人成为第六口棺材的主人。

“听着。”他一把抓住温莎的衣领，“如果你敢死在这里，我马上跳进那口空棺材。”

温莎的瞳孔微微扩大。

藏银刀终于出鞘，但不是刺向温莎——唐晓翼反手斩断缠住洛基的触手，刀锋划过穹顶垂下的铁链。断裂的铁链砸在怀表上，表盘“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整个空间骤然静止。

五具“尸体”定格在爬出棺材的姿势，飞飞张开的嘴停在半空，希燕伸出的手僵在距离唐晓翼衣角一寸的位置。连滴落的黏液都凝固成翡翠般的珠串。

只有第六口空棺的盖子缓缓滑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正”字，粗略计算至少有上百个。

“时间循环的计数……”温莎突然咳嗽起来，暗绿色液体溅在地上，“原来我们……已经失败这么多次了……”

洛基拖着残破的身体蹭到棺材边，用鼻子拱了拱最下方的一行小字。唐晓翼蹲下身，看清那是用指甲刻出的潦草字迹：

“钥匙在查理项圈里。”

墨多多的声音突然从上层传来，这次没有黏腻的水声，清晰得反常：“唐晓翼！查理咬破了项圈，里面有张——”

话音戛然而止。

静止的空间开始崩解。棺材里的液体重新沸腾，飞飞的头发像水草般疯狂生长，瞬间缠住唐晓翼的脚踝。温莎的怀表碎片浮到空中，拼凑出一个残缺的单词：

“找”

洛基用最后的力气扑向唐晓翼，将他撞离黏液触手的攻击范围。白狼的身体在半空中分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前，唐晓翼清晰地听到它说：

【下次……别犹豫】

钟声再次响起。

但这次不是九下，而是漫长的一声——

“咚————————————————”

时间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