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阁内 ,歌舞升平 ,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宋忨挥退领路太监 ,面不改色地穿过一众舞女 ,前袍一掀便跪了下去,行礼道 :“奴才宋忨参见圣上。”
怀里搂着美人的晋渊帝侧眸看向他,笑道 :“是宋爱卿啊 ,起来 ,赐座。”
“谢圣上。”宋忨磕了个头,从地上站起坐到了晋渊帝左边的座位上,转头看向高台上的晋渊帝道:“圣上,北郡之地的账务已处理分明,并无偷漏,私存。”
“是吗?”晋渊帝喝酒的动作一顿,怀疑道:“宋爱卿不会行包庇之事吧?”
宋忨早知晋渊帝会如此问他,闻言二话不说便跪仆到地上,高声道:“奴才绝不会做对圣上不利之事!”
晋渊帝将酒杯放回桌上,皱眉沉声道:“宋爱卿这是何话?朕只是问问,又还没说什么。”
宋忨额头仍抵着地面 ,闻言又磕了个响头:“奴才这命是圣上救下的,对奴才而言 ,圣上怀疑便是奴才失职。”
晋渊帝俯视着他,想起这些年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宋忨,越发觉得趁宋忨离京呈书上来弹劾他的话是虚妄之言。
想到这 ,虽没完全放下怀疑 ,但晋渊帝面色还是缓和了些道:“起来吧 ,那件事可有结论。”
宋忨抬头看向晋渊帝,道 :“已有结论。”
“是吗?”晋渊帝松开怀里的美人 ,想了想吩咐道 :“都退下。”
等那些舞女乐师都退下去后 ,晋渊帝才迫不及待地看向宋忨道:“如何?他可有异反之心?”
“禀圣上,奴才几人在北郡探查许久 ,发现十二殿下与北蛮王子私交甚密。”宋忨从宽袖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上道:“二人来往十分谨慎,此乃奴才手下历经危险才截获的信件,请圣上过目。”
晋渊帝身边的老太监上前接过信件,呈到晋渊帝面前。
宋忨看着高座上阅读信件的晋渊帝,突然又磕了个头大声道 :“奴才截获之时曾打开看过 ,自认此乃通敌叛国之重罪 ,恐对我朝不利,故快马加鞭赶回圣京 ,望圣上早做打算。”
晋渊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重重将信件拍在桌上,沉声道:“通敌叛国之嫌……”
他说到这 ,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封信 ,拇指摩擦着扳指。
在这封信上 ,他自认偏爱有加的小儿子 ,与外族密谋、想要他大渊江山,想将他拉下皇位。
他不过不惑之年,为何一个个都觊觎他的皇位?晋渊帝脸色越发阴沉,问道:“五日前,你曾说他准备返京?”
“是,圣上。”宋忨道,“十二殿下确表露过返京意向 ,奴才回京时 ,曾有探子来报,十二殿下已准备起程,按照他们的脚程,大约会在三日后抵京。”
晋渊帝闭了闭眼 ,眉心突突地跳动着 ,沉声问:“他是想在返京后杀了朕吗?”
闻言宋忨立刻道:“奴才不敢妄议。”
晋渊帝沉默着,良久他睁开眼 ,眸子内杀意分明:“宋忨,吩咐下去,十二殿下回京后,由你亲自领暗务阁秘密监督 ,若有异常举动,不必上报 ,就地斩杀。”
宋忨磕头朗声应道:“奴才领命 ,定不负圣上信赖。”
“嗯。”晋渊帝揉了揉眉心 ,挥手道:“退下吧。”
“奴才告退。”宋忨起身,行了个礼,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时宽袖掩住了面上的一片讥讽。
晋渊帝本就疑心十二殿下 ,听闻他在北郡有了一番作为,忌惮之下早已有了杀心 ,如今目的达到,却做了这副悲痛万分之象 ,当真是恶心的紧。
倒是可惜了那个一心只想着父皇的孩子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这条路上的一颗棋子。
宋忨挥退那小太监,快步向宫门走去。
他站在马车边 ,转头看向江暖阁的方向。
“干爹。”洛呈染将披风披在宋忨身上,低声道,“都吩咐下去了 ,渰哥说他会处理好的。”
闻言宋忨收回视线 ,点了点头笑道 :“还是你们让我省心。”
洛呈染笑了起来 ,心花怒放地搀扶着宋忨上了马车问 :“现在去哪?”
宋忨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棱 ,隔着车帘道:“回阁,本督有事交代。”
马车奔驰,向宫外驶去……
而在马车走后 ,一只黑色的鸟从树上飞起 ,翅膀扑闪着飞出了皇宫。
四皇子府——
黑鸟缓缓落在亓官暄的肩上,豆大的血红色眼睛眨了眨,看向坐在对面身着明白华服的青年。
亓官凇道:“哟,这是舅舅送的那只黑鸽?头一次见兄长拿出来用。”
“一直用着的,你没碰上而已。”亓官暄将它脚上绑着的字条取下来 ,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了?”亓官凇问。
亓官暄把纸条递给他,淡声道:“父皇想杀了十二 ,事已经交到暗务阁那帮疯狗手里了。”
“确实是疯狗 ,说是监督,交给他们 ,还不如直接叫杀了。”亓官凇将纸条撕碎问道,“皇兄可要救下十二?”
“不救。”亓官暄看向窗外,脸色阴沉,“也救不下,父皇即将此事交由暗务阁处理便是铁了心要十二死。”
亓官凇用米粒逗弄着那只黑鸽,道:“父皇倒是越发信任那群疯狗了。”
“他谁都不信。”亓官暄摇了摇头道:“他连亲生骨肉都不信任 ,更不会信任连血缘关系都没有的一个宦官 ,他只信任他自己。”
亓官暄收回视线 ,将空了的茶杯倒扣在桌上道:“所以他一定会找人来牵制宋忨,牵制暗务阁的行动。”
“而这个人选一定会是你。”亓官凇面色凝重地站起身,皱眉沉声道:“如今皇兄的拥护者不少,父皇是想借暗务阁的手杀你?!”
亓官暄起身 ,讥笑道:“一箭双雕的好事。父皇疑心病太重 ,手中越得不到权力就越渴望权力 ,十二不过在北郡得了些许民心便迫不及待想除之以后患 ,更何况是我?”
“他早就想杀我了 ,但苦于找不到理由,这次,天大的好机会终于来了,父皇一定会选我去牵制宋忨,最重要地是要让宋忨不喜我 ,厌恶我,然后再杀我 。”
他话音刚落 ,一名蒙面侍卫便走了进来,行礼道:“殿下,宫里来人请您入宫。”
亓官暄点头 ,刚要往外走便被亓官凇拉住了袖子 ,他转头见弟弟一脸担忧,安抚道:“阿凇,别怕,这日后我定会分身乏术 ,你要照管好阿烯和自己。”
“我会的,皇兄。”亓官凇点头,松开了他的袖子。
亓官暄走出府门,看了眼候在马车旁的老太监道:“走吧。”
“嗻。”老太监行了个礼,等亓官暄上车后,扯着嗓子喊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