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我想见姜梁。

我坐上车，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车子飞驰，我抱紧我的身体，问：“他要结婚了吗？”

司机听到了我的话，我看到后视镜里的他笑了起来，听到他说：“对啊，我还见过那位小姐呢。”

“……”我感到心脏越跳越快，在无尽的心慌下，我听见自己问：“他们般配吗？”

“那叫一个郎才女貌……”

砰的一声，我再也听不见他说的其他话。

我不信，我捂住耳朵，我不信，他们说姜梁要娶媳妇，我不信，我要听他亲口说。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祝福他，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很小气，我渴望他的生命中只会有我。

那是奢望，是不可得的痴望。

我回到家，姜父姜母不住这边，姜梁不在，空旷的别墅里只有我，我讨厌别墅，它太空了，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我缩在沙发上，我记得姜梁说，如果我听话，他马上就会回来接我，只要我听话。

我等着他，直到太阳西下。

“滴滴滴”

我知道是他回来了，我不想动，他是骗子，他说马上就会回来的。

他没开客厅的灯，我看到姜梁径直去了厨房，他又不理我，我明明都听话了。

我走过去，叫他：“姜哥。”

我看到姜梁被吓地抖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我，视线刚对上，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他好像生气了。

我不明白我都没有生气，他为什么会生气，明明是他不要我了。

他不爱我。

爱我啊，爱我啊，爱我！我内心怒吼着。

“你在干什么？！”他很生气，我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我也低头看向我的手，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为什么不痛呢？，我伸手去按那个流血的伤口，再抬头，我发现姜梁的表情更差了。

他快步走向我，我以为他要安慰我，于是我对他笑。

姜梁表情越发难看了，我看到他的眼睛通红，伸手想去碰他的眼睛，下一刻，我的手就被他打掉了。

我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比流血的地方还痛。

姜梁掐住我的脖子，让我看向他，我听见他说：“洛洋你又想怎么样？不是都好了吗？你踏马又想怎么样？我要疯了，我也要疯了啊！”

“我不知道……哥，我不知道，我想你爱我……”

我似乎哭了，我不知道，我感觉我的视线模糊。

“我不爱你吗？妈的，我还不够爱你吗？”

“不够！”我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悲切地看着他，“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爱。”

他松开了我脖子，我滑坐到地上，揪住他的裤腿问：“你要结婚了对吗？”

“你听谁说的？”

“你要结婚了对吗？”我抬头看他，等待最后的结果。

姜梁蹲下来，他又变成了那个对我很温柔的哥哥，我听见他说：“没有，洛洋，我没有要结婚，我不会不要你，我只有你，洛洋，洛洋，你看着我！你听见了吗？”

我看着他，姜梁好像快哭了，我听见了，但我不信，我觉得他在骗我。

他总是骗我，几年前他也说过，他只是离开一会，马上就回来，可我在医院等了他14天，他都没有回来。

我好生气，可我不敢生气，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我只有他，我怕他不要我。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是彼此的唯一，可只有我这么认为，我只有他，他不只有我。

于是我点了点头，姜梁以为我信了，他抱住我，然后说去拿医疗箱来给我包扎。

我就坐在原地，点了点头，姜梁揉了揉我的头，我看着他上楼。

他以为我信了，可我不信，他是骗子。

而且他不属于我。

可我卑劣地希望他可以属于我。

姜梁下来了，我看着他替我包扎，包扎好，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我告诉他：“我爱你。”

“洛洋，你这不是爱。”

我抬头看他，问：“什么？”

姜梁又蹲下来，他告诉我：“你这只是从小是我把你养大而产生的情感，这不是爱，只是你的错觉，让你认为自己爱我。”

他说这不是爱，可，是不是爱，我怎么会分不清？

他不懂我，也不愿相信我的爱。

我笑了，然后趁他不注意亲上了他的唇。

我感觉到姜梁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然后变得粗重，他推开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说：“我爱你。”

姜梁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懂，但我知道他不爱，哪怕一点也没有。

他站起身，我以为他要走，结果他还是拉起我，把我带回了房间。

他不爱我，但他还愿意当我哥哥。

我看着他走出房间，又走进来，把我房间里所有危险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再也没有进来。

他应该很纠结，很痛苦，自己养大的弟弟变成了一个喜欢自己领居哥哥的变态。

温柔的人不会说出伤人的话，所以他不再见我。

哈哈，我也好痛苦，我想大声地哭，但我没有资格大声地哭，我的一切痛苦都是我自己创造的，我活该。

于是我小声的哭，我好困，但我不想睡着，黑暗将我笼罩，孤独与死寂化成笼子将我这个怪物锁住。

我讨厌孤独，一如我讨厌没有姜梁在的生命。

我听到门又被打开，有人在我床边坐下，是姜梁。

我想和他待一块，可我不想看到他。

姜梁在轻轻拍我的背，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是哥哥，而非因为他爱我。

我又想哭，我知道那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可我还是想哭，我想哭，我想死掉，可我哭不出来。

我听见姜梁的声音响起：“小洋，你不明白，你不该爱我。”

我确实不明白，就如同他也不明白，我为了他可以做什么。

我爱他，他是我存活着的意义。

我也很清醒，我明白我确实爱他。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姜梁。

痛苦如同巨网，缠绕着我，让我感觉仿佛早已死去，然后他环抱住我，让我再次活了过来。

我是被争吵声吵醒的，我哥和李松站在门口，我又一次见到我哥露出那种表情。

我想，他很痛苦吧。

我哥很生气，他揪着李松的衣领，吼道：“治疗！这踏马叫治疗！他要死了！他要被你弄死了！”

“是，我是故意说那些的！姜梁，这么多年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滚！你给我滚！”

我听见他怒吼，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的双手被束缚在床上，周围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

姜梁真是个尽职的好哥哥。

我偏头看向窗外，今天有太阳，和他一样耀眼。

“小洋。”我听到有人叫我。

看过去，是姜梁啊。

我笑了笑，哑着声音叫他：“哥……”

我看到他的眼眶红了，他凑近我，在我的身边坐下，解开我的束缚，轻轻托起我一点一点地喂我喝水。

我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不想我死，我知道的。

我问他：“哥，嫂子好看吗？”

姜梁皱起眉，他看着我的眼睛，很是严肃道：“没有嫂子，这是他们骗你的，我只有你。”

我点了点头，我不信，看，他为了留下我，又在骗我。

“没有嫂子，好，没有嫂子。”

我又看向他，说：“我爱你。”

我看着他的表情，我哥又愣住了，许久，他笑了笑，声音也哑了不少：“饿了吗？”

“我爱你。”我说。

我不在乎他爱不爱我，我爱他就可以，我来爱他，等到我死了，换别人来爱他。

我已经很不幸了，我希望我哥可以幸运一点，如果真的有人爱他，这是一件好事，我离开了，姜梁也不会孤身一人。

姜梁让我靠在床头，他不看我的眼睛：“我去拿吃的。”

我拉住他的手，又说：“哥，我爱你。”

这是我跟他说的第四个我爱你。

我偷偷喜欢了他好久，现在想光明正大的爱他。

也许说的多了，他以后还可以记得我。

我希望他可以忘记我，又希望他永远记得我。

我害怕，怕他忘了我。

下辈子，我就找不到他了。

姜梁抱住了我，此刻仿佛只有我们。

他的气息围绕在我身边，在这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

我其实不想流泪，但有时候人无法控制住自己，等我反应过来，泪流了满面。

他帮我擦着泪水，那双眼睛里是模糊的痛苦和悲伤。

姜梁下楼了，我看着没有关上的房门，浓烈的孤独感将我吞没。

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回来了。

姜梁拿着食物，温柔地看过来。

我朝他笑，他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如同阳光般耀眼。

下一刻，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她看着我，笑着叫我：“你好啊，小洋。”

我看向姜梁，我看到他温柔地看着那个女人，对我说：“小洋，叫嫂子。”

嫂子，嫂子，嫂子，怎么会有嫂子呢？

我又差点忘了，他喜欢上别人了，我连每天跟他说“我爱你”的资格都没有。

我想哭，但我知道，我应该笑，应该祝福，可我并不大度。

我笑不出来，也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从床上下来，我看到了太阳和余晖，漂亮的如同虚幻的一般。

我想推开玻璃门，可门被锁上了，温热的液体从我的脸颊流过。

我好像又哭了。

“小洋！小洋！洛洋！”有人在我的耳边怒吼，我回神，看向他，是姜梁。

是姜梁啊。

我的心好疼，我死死揪住他的衬衫，痛苦地倒进他的怀里，我听到他在叫我，我想怒吼，我想让他别叫我了。

有人在我耳边嘶吼，痛哭，好吵，吵死了，我想死掉，这样就不会这么吵了。

“小洋，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姜梁捧起我的脸。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面只有我。

他温柔地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我任由他帮我擦拭。

我知道他确实喜欢这样，从我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常常这样，在阳光遍布的院子里，轻柔地擦拭我的脸。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会听到他说：“小洋要好好的，你走了，我怎么办呢？我以后只有你了，你走了，我会疯的，小洋一定舍不得吧。”

看，他总能找到我的软肋，我舍不得，我可以死掉，疯掉。

但姜梁不可以，我希望他永远光鲜亮丽，站在光明干净的地方，永远被人仰望。

同时我希望那双眼睛里永远都只有我，但那是奢望，我知道的。

姜梁不只属于我，因为他不爱我。

姜梁帮我办了休学，我们养了一只小狗，是姜梁买的，黄色的一小只，会蜷缩在我脚边，抬着头用黑色的大眼睛看我。

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做生命。

鲜活的生命。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帮小狗洗澡的姜梁，朝生命吹了个口哨，它朝我叫了一声，尾巴摇更欢。

水溅到了他身上，但他没有生气，只是转头朝我露出一个笑。

我看着他笑，下一刻，姜梁就捧起一手水朝我泼来。

我躲闪不及，衣服直接就湿了，难受地紧：“哥！”

“哎！”他大笑着应我，眼睛像落了星星，我知道他喜欢我鲜活的样子，而我善于伪装。

过年前夕，姜梁买了两件红色色的大棉袄，真的红，正红色的，看着就很喜庆。

我看着那衣服，十分不确定地看着姜梁：“你确定？”

“我一件，你一件，还有一件是生命的，多棒？”他很认真地说。

我不理解，这种颜色无论谁穿在身上都会很辣眼睛吧？

我拿起那衣服，看着他问：“那嫂子的呢？”

他的脸色瞬变难看下去，这个词是这一个月我们之间的禁忌，我偏要提出来，哪怕我的心被撕裂。

我要听他说，我要听着他亲口说，这是假的，一遍不够，多少遍都不够。

姜梁太会骗我了，我不信任他啊......

我看着他把衣服放到床上，好看的眉皱着：“没有嫂子，小洋，没有，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信我。”

我看着他朝他笑，又轻声说：“我爱你。”

我看到他愣住，接着他说：“我也爱你。”

骗子……骗子姜梁，那不是我想要的爱啊……

我坐到床上，看着那件衣服，红色，鲜红的红色，丑的要紧。

但确实，这是姜梁会喜欢的颜色，充满生机。

我看向窗外，萧条，荒芜，没有下雪。

今年的雪来的很慢，往年过年前的一个星期内整个世界早就白花花的一片。

我突然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雪下的很厚，姜梁堆了一个雪人给我，幼稚鬼，把自己的围巾给了雪人，自己的整个人都被冻得红红的。

我笑了起来，下一刻眼泪就流了出来，我感受不到幸福，哪怕我处在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