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次抬头仰望着红褐色的宇宙，无穷无尽的黑洞依旧悬挂于此。在吸积盘的映照下，我们正于无穷无尽的十字架之中，漫步穿梭着，惊起了一些食腐鸟。但依然有些依旧停留在了十字架上，啄食着被钉于此的早已腐烂的尸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了窒息与高温的灼热，几乎是疲惫的喘着粗气小跑才能勉强跟上满脸轻松的维西佩利斯。

这里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死亡国度，我们爬上了一个山丘，看向周围的大地。

密密麻麻的十字架竖立于此，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阵，而每个方阵内几乎都有上万亿具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

那些尸体最外层的有些还能沾点血肉或者保持完好，而在其内侧却只剩下了被风化的枯骨与木乃伊。

一路上见到的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奴隶并不算少，甚至还有被抽干了水一般晕倒在路边的卫兵或者正在啃食枯骨的野狗。

“这里给我的感觉太沉重了……”

“可以理解。”

每走过一个十字架，我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在排斥着我，无数的方阵组合在一起简直形成了一个无法想象的立场，就像互相排斥的磁铁那样，却不是能具体的把我碾成肉酱的那种斥力，不是十字架本身，是比那更小……在其身上完全不起眼的钉子。

“在没有死亡的世界给予人死亡，违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必然会被世界排斥。”

“但是它们给我的感觉完全相反，我感觉不像是世界在排斥它们，而是它们是在排斥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

“因为此为我创造的非此宇宙允许之物。若其没有抵抗宇宙的力量，便不会持续出现在此了。”

“非常好的解释，但是我的意识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还有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

“每年都会有接近无穷的人想要获得死亡，所以每年都会有接近无穷的人来到这里。”

“那么400年前的那一批次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不知多少个的无穷。”

“……我也没在我来时的路上看见这么多人。”

“不怪你，你有太多的东西没看见了。我能感觉到你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确实如此。”

“那么拉起我的手吧。”

我将我的手递给了她。

顿时，我便感觉到了一切的声音全部停止。周围的光谱也开始了扭曲，时间与空间在我面前如滔天巨浪翻涌而来，也不知是第几次，无比巨大的信息再次灌输了我的脑海。我看见了未来，也看见了过去。但是时空扭曲所带来的震动频率让我在这恶心的环境根本记不住东西。

下一秒，又或者是上一秒。我不知因为何种令人无比反胃的频率的震动出现在了一个新的地点，新的场景。唯一与上一刻相同的是，维西依然在我的身前，牵着我的手。

“你做了什么？”

我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耳朵，要我直说的话刚刚那个场面让我道现在还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把两段时间与空间折叠触碰，然后跳了过去，现在我们到……别吐我身上。”

这大概是我今天第二次呕吐了，即使我真的没有吃什么东西。

如果说上一次完全就是因为心理上面的恶心，每一次就是真正的身体上的不适。在那种全身上下被撕扯的感觉下，我没有如同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般直接解体晕过去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抱歉？请问你说到哪了？”

“……看看这家伙的面容是否还是你熟悉的吧。”

维西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嫌弃和鄙夷。

她指距离我们并不远的一个十字架，一具我无比熟悉的形象的木乃伊被钉在了上面。

“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与我说话的人，算是我的第一个引导者。”

“是吗。”

她看着这具躯体，若有所思。

“他似乎跟你说过些无比重要的东西。”

“……你真的一切都知道。不过不重要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

我摇摇头，一股惆怅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现。

“加德里尔·波斯丁。”

“什么？”

“生于6000年前，他的所有家人，妻子、儿子、女儿因为某些事情碎裂到无法拼凑完整。即使如此她们仍未死亡，遂在痛苦中陷入了永远的疯狂，你想到了什么是吗？”

“在我的世界里也有一位波斯丁先生。”

“他为让你而来而死，而这个世界给他的奖励便是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团圆美好幻境中逐渐解脱。”

“不，等等，怎么会……”

“你认为是你害死了他？”

“这句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也许吧。但是你不存在，他也会死，好受点了吗？”

“我……”

我一时语塞，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那句已然枯萎的身躯走去。

刺穿其身体的黑色刺钉的尾部赫然写着那个我无比熟悉的名字，而下面也标注了一行字：

至终会到来的弥赛亚：

愿汝在我安息之后将一切救赎，将一切解放。

“……如果真的是在罗马，他以这个作为墓志铭的话，确实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

我呢喃道。

“这是他为你写的。”

维西佩利斯走到了我的旁边说到。

“那他可比你会安慰人多了。”

“确实，所以你意向如何？会答应成为他的弥赛亚吗？”

“……我不配成为，更何况我还有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

“如果你是指回到你的世界的话，那么我会推荐你再过200年。”

“你看我像等的了那么久的样子吗？”

“那么若是回去之后的世界不符合你的期望呢？”

“那也终归是我的世界，是好是坏，我全盘接受。”

“行吧。”

她将钉住其身体上的那根钉子拔下，递到了我的手中。

“既然这些话就是他送给你的，那么我索性更进一步将这枚钉子也送给你。但请记住，不要让它刺穿你的胸口，不然即使是你也会陷入永恒的死亡。”

“那么他呢？”

看向了手中的钉子，排斥与对其的恶心感觉依旧没有半分减退，周围的空间也如同被包裹了一层上升气流一般的错乱。但是，刻在其之上的祝福让我无法不接受它。

“他已经是一个400年前就死掉的人了，这个东西他也用不上了。”

“……我想回去静一静。”

“哪里？你心中有两个地方想去。”

“那你应该清楚我现在想去哪里，求你了，让我缓一缓吧。”

“……如你所愿。”

维西佩利斯再次牵起了我的手，于是周围的空间也再一次开始了大面积的扭曲。

最终，下一个瞬间，我便与她在原地消失不见，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