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湾国际赛道的维修区内，苏清言抬手看了看腕表——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七分钟。她轻轻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嘈杂的维修区，耳边充斥着引擎的轰鸣和机械师们的叫喊声。
"看来我们的'知命赛车手'又放您鸽子了。"车队经理陈明擦着额头的汗走过来，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林墨她...呃...可能还在做赛后复盘。"
苏清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冠军车手的忙碌。"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指尖却在平板电脑的边缘轻轻敲击着，暴露了内心的不耐。
这是她第三次被林墨爽约。作为国内顶尖的临床心理医师，苏清言并不缺少客户，但市公安局老朋友的特殊请求让她无法拒绝——调查那枚可能与连环谋杀案有关的袖扣。
"来了！"陈经理突然挺直了背。
维修区尽头，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瘦高身影大步走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苏清言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抗拒气息。林墨边走边摘下手套，黑色赛车服衬得她肤色越发苍白，几缕汗湿的短发贴在额前，更添几分凌厉。
"我说过不需要心理医生。"林墨在苏清言面前站定，直接了当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苏清言这才注意到林墨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带着某种令人心惊的破碎感，像是随时会裂开的玻璃。
"但车队认为你需要。"苏清言保持着专业的语调，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苏清言，临江心理诊所。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吗？"
林墨没有伸手接名片，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苏清言："你知道我上周的圈速是多少吗？1分32秒486，比第二名快了整整1.3秒。"她突然凑近一步，苏清言闻到了她身上混合着机油和汗水的气息，"你觉得一个需要心理治疗的人能做到吗？"
苏清言没有后退，反而迎上林墨的目光："我看了比赛录像。最后三圈你的方向盘已经开始不稳，冲线后差点撞上护栏。"她停顿了一下，"这是你本赛季第十七次PTSD发作，对吗？"
林墨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陈经理拦住。
"林墨！车队有合约规定，如果你再拒绝心理评估，赞助商会——"
"随他们便！"林墨甩开陈经理的手，却在转身时一个踉跄。苏清言敏锐地注意到她右手不自然的颤抖。
"五分钟。"苏清言突然开口，"给我五分钟，如果之后你依然认为我的存在毫无意义，我立刻离开，并告诉车队你完全健康。"
林墨停下脚步，肩膀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良久，她微微侧头："计时开始。"
苏清言没有选择安静的办公室，而是带着林墨来到了赛道边的看台。夕阳将跑道染成金色，远处有几辆赛车在进行测试，引擎声此起彼伏。
"你喜欢赛车吗？"苏清言问道，目光落在远处的弯道上。
林墨皱眉："这就是你的专业问题？"
"不，只是好奇。"苏清言转向她，"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赛车手，尤其是女赛车手，要承受的压力远超常人想象。"
林墨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因为速度能让我忘记一切。当转速表指向红线时，脑子里除了下一个弯道什么也不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直到最近..."
"直到PTSD开始干扰你的专注。"苏清言轻声接上她的话。
林墨没有否认，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你知道失控的感觉吗？明明身体在驾驶，眼前却全是那天的雨，那刺眼的车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猛地站起身，"时间到了。"
苏清言也站了起来："林墨，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林墨冷笑，"用你的催眠术还是那些该死的药片？"
"用真相。"苏清言直视她的眼睛，"PTSD不会无缘无故复发。最近有什么触发因素吗？某个场景、某个人、或者..."
一道阴影从林墨眼中闪过，但转瞬即逝："没有。"她转身要走，却在迈步时赛车服的袖口勾住了看台栏杆的螺丝钉。
"小心。"苏清言伸手去帮忙，却在拉扯间看到林墨内衬袖口处闪过一道金属光泽——那是一枚造型独特的袖扣，银质底座上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形状如同滴落的血珠。
苏清言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枚袖扣与她父亲未破案件中受害者身上的证物几乎一模一样。
"我自己来。"林墨粗暴地扯回袖子，袖扣重新隐没在赛车服下。她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留下苏清言站在原地，职业冷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
当晚，苏清言回到公寓，从书柜最深处抽出一个尘封的档案盒。她颤抖着手指翻开父亲当年的调查笔记，在某一页停下——那里贴着一张现场照片，死者手腕上赫然是一枚与林墨袖扣极为相似的红宝石袖扣。
照片下方是父亲潦草的笔记："第七名受害者，与前六起案件相同，现场发现红宝石袖扣。凶手留下的签名？还是某种仪式？"
苏清言合上档案，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杭州湾国际赛道的轮廓隐约可见。她想起林墨那双破碎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一个令人不安的疑问在心头升起：
林墨与这些悬案究竟有什么关系？是下一个潜在受害者，还是...更可怕的可能性？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显示是陈经理发来的消息："苏医生，林墨同意接受治疗了。明天上午十点，车队会议室。"
苏清言深吸一口气，回复道："我会准时到。"她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红宝石袖扣的照片上。
无论林墨隐藏着什么秘密，她都必须查清楚。不仅为了完成车队委托的治疗，更为了解开父亲未竟案件的关键线索。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苏清言坚定的侧脸。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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