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栏前挤满了人。颜晓雪踮起脚尖，勉强看清那张崭新的海报："第十届明德杯辩论赛选拔启动...获胜队伍成员可获得高考加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高考加分，这对她而言意味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遇。但辩论赛？她连课堂发言都会手心出汗。
"有兴趣？"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颜晓雪猛地回头，鼻尖差点撞上程阳的下巴。他什么时候站得这么近了？
"没有。"她后退半步，"只是看看。"
程阳挑眉，目光在公告和她之间来回扫视："加分很诱人，对吧？"
颜晓雪抿嘴不答。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这种被透视的感觉让她不安。
"可惜需要两人组队。"程阳状似无意地说，"我这种转学生大概找不到搭档..."
"我可以帮你问问。"颜晓雪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咬住舌尖。
程阳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多麻烦，不如你直接当我搭档？反正我们月考总分加起来是第一。"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程阳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颜晓雪突然发现他的左眼眼角有一颗极小的泪痣，不凑近根本看不见。
"我...考虑一下。"她最终说。
程阳没有追问，只是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报名表，截止周五。"
整整一天，那张表格都在颜晓雪脑海中挥之不去。放学铃响，她避开人群，悄悄溜进了西侧旧教学楼的废弃美术教室。这里很少有人来，成了她秘密的避风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夕阳已经将室内染成琥珀色。颜晓雪从储物柜深处取出素描本和铅笔，在窗边坐下。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画的是昨天在菜市场看到的一只三花猫，毛茸茸的尾巴圈着爪子，在阳光下打盹。线条逐渐流畅，阴影慢慢成形...
"画得真好。"
"啊！"颜晓雪惊跳起来，素描本"啪"地掉在地上。程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罐热奶茶。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弯腰捡起画本，目光在画作上停留了几秒，"你经常来这里画画？"
颜晓雪夺回本子，心脏狂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跟踪你啊。"程阳一脸坦然，在她瞪大眼睛时又笑了，"开玩笑的。赵明轩说看见你往这边走，我来送这个。"他递过一罐奶茶，"今天福利社特供，最后一罐红枣味。"
颜晓雪没有接。赵明轩？那个对她明显敌视的学生会长？这说不通...
"辩论赛的事想好了吗？"程阳把奶茶放在她旁边，自己开了另一罐，"明天就截止了。"
阳光斜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颜晓雪突然想起昨天听到的传闻——林薇和程阳周末一起看电影，还去了高级餐厅。她胃部莫名泛起酸涩。
"你还是找林薇吧。"她合上素描本，"她口才好，又是学生会干部。"
程阳呛了一口奶茶："什么？"
"大家都说你们..."颜晓雪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听起来像个吃醋的小女生。她匆忙收拾画具，"我要回家了。"
程阳拦住她："'大家'是谁？我和林薇除了班级事务没说过三句话。"
"不关我的事。"颜晓雪躲开他的手，"让一下。"
程阳没再阻拦，但眼神暗了下来："好吧。不过报名表我放这儿了，想通了就填好。"
门关上后，颜晓雪盯着那张表格看了很久。红枣奶茶渐渐冷却，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接下来三天，颜晓雪刻意避开与程阳单独相处。上课目不斜视，下课立刻消失。周五早晨，她鬼使神差地绕路去看了辩论赛报名名单——程阳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最后，搭档栏空白。
一整天，她都能感觉到程阳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背上，灼热得几乎要烧穿校服。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突然，校园广播"滋啦"响了一声，接着传来程阳的声音：
"咳咳，测试，一二三..."
全班哗然。讲台上的李老师皱眉："广播站今天不是检修吗？"
"占用大家一分钟。"程阳的声音带着笑意，"首先，播放一首The Cranberries的《Dreams》，送给某位喜欢在美术教室画猫的同学。"
前奏吉他声响起时，颜晓雪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周围同学窃窃私语，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其次，"音乐声中，程阳继续说，"为我未经允许闯入秘密基地道歉。最后——"他顿了顿，"辩论赛报名截止还有一小时，我还在等我的搭档。"
广播戛然而止。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美术教室？谁啊？"
"还能是谁，颜晓雪呗！"
"程阳居然这么浪漫..."
颜晓雪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她死死盯着课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下课铃一响，她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却在走廊被程阳拦住。他手里拿着两张表格，已经填好了所有信息，只差一个签名。
"考虑好了吗？"他问，眼神出奇地认真。
颜晓雪瞪着他："你疯了吗？全校都听到了！"
"所以呢？"程阳歪头，"除非你更希望他们相信我和林薇的绯闻？"
"我..."颜晓雪语塞，心跳快得不像话。
程阳把表格和笔递过来："搭档？"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颜晓雪深吸一口气，接过笔签下名字。
"太好了！"程阳欢呼，变魔术般掏出另一张纸，"这是初赛辩题，'逆境是否更有利于成长'，我们是反方。"
颜晓雪皱眉："这题目..."
"太适合你了，对吧？"程阳微笑，"周一放学后图书馆见，开始特训。"
周末两天，颜晓雪都在查阅辩论资料。周日晚上，父亲难得清醒地坐在客厅看电视，突然说："晓雪，爸爸下周开始在新公司上班了。"
"嗯。"颜晓雪头也不抬地应道。
"是程氏集团下属的物流公司。"父亲的声音有些异样，"待遇...很好。"
颜晓雪的笔尖顿住了。程氏？和程阳有关吗？
"怎么突然..."
"运气好。"父亲迅速打断她，"你专心学习就好。"
周一放学后，图书馆角落。程阳带来了厚厚一叠资料，两人很快陷入激烈讨论。
"反方论点应该强调顺境提供的资源和支持系统。"程阳敲着笔记本，"数据显示，中产以上家庭的孩子成功率..."
"但那样太冷血了。"颜晓雪反驳，"我们应该从心理韧性角度切入，逆境可能造成永久创伤..."
"数据呢？证据呢？"程阳皱眉，"辩论不是讲故事。"
"真实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据！"颜晓雪突然提高声音，又迅速压低，"逆境中的人不需要被当作反面教材..."
程阳愣住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他看见她眼眶微微发红。
"好。"他轻声说，"按你的思路来。"
接下来的准备出乎意料地顺利。程阳负责逻辑框架和数据支持，颜晓雪补充情感共鸣和实例分析。两人经常争论到面红耳赤，又会在对方提出好点子时相视一笑。
周五就是初赛。周四晚上，他们在空教室里进行最后一次演练。程阳扮演正方，攻势凌厉。
"对方辩友，如果逆境如此不利，如何解释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贝多芬失聪仍创作交响曲？"
颜晓雪从容回应："正是因为他们战胜了逆境，而非逆境本身有价值。请问，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承受宫刑或失聪？"
演练结束已是繁星满天。程阳送颜晓雪到公交站，夜风微凉。
"明天加油。"他说，"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
颜晓雪点点头，突然问："为什么选我当搭档？"
公交车灯由远及近。在引擎的轰鸣中，她听见程阳说：
"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看不见的角度。"
车门关闭的瞬间，颜晓雪透过窗户看见程阳站在原地，身影在路灯下越来越小，却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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